第62章
第62章
李重啊。
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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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藏身在“工蚁”们筑造的繁复“蚁穴”中,潜伏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行走于正义与罪恶的混沌处……
我以为我藏得够深。
是你,是你把我从我精心打造的世界里揪出来,是你让我知道了我来自哪里,又将去向哪里,是你把我引以为傲的抉择变得可笑至极,
你可真坏啊。
我亲爱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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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知道你的名字是从韩蓉的嘴里听到的。
她说你是个神经病。
我听了直乐。被韩蓉这个神经病称之为神经病的人,那一定很有趣。
我让她传来你的信息,这才发现你和我同岁。
我咂摸着你的名字,不知道这个字该念zhong还是该念chong。
没关系,这不重要。
在三十五岁这样的年纪,你得了重病,你不想活了,这很正常。我们能接受人必须死这个事实,却接受不了比别人提前死,比别人死得痛苦。
但你要挟韩蓉,让她在杀了你丈夫的同时,必须杀死你。
这就不太正常。
你完全可以先杀了你丈夫,再自杀啊。
可你说,你的丈夫是母亲帮你挑选的,你不能让母亲伤心。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关于我们共同母亲的信息。
当然,我当时并不知道你和我的关系,我和她的关系。
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没有感受过母爱,我说不清楚。
听起来,她像是位霸道的传统家长,喜欢亲手控制女儿的婚恋,她定有极度的掌控欲。
然而,你好似很爱她啊,生怕她伤心,所以不敢亲自杀夫。
可是,按照常理,母亲怎么能爱外人超过自己的亲生孩子?
她更伤心的该是你的离去。
肯定有什么隐情?是你悉心掩藏的,不愿旁人知道,连母亲也隐藏着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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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回想起来,我该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可这也许就是命运的指引,冥冥之中,我们是该见最后一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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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从上海飞去新安。
我们约在滨海公园见面。
彼时夕阳极好,洋洋洒洒的血色红光铺在海面上,我很喜欢。这样的红像被水冲淡的腥血,有种膨胀、爆炸乃至渐渐消融的过程美感。
就像方才还在我面前咒骂、叫嚣、撕喊的人,被一刀砍下后,肌肉裂开了,血管崩断了,里面的血洋洋洒洒喷出来……落在地面上,墙壁上,我的脸上,细细密密,如雨如雪。紧接着这人叫骂声小了,转而变成挣扎的呻吟和哀求,渐渐的连这些声音也发不出了,他彻底变成了哑巴,就像那天的落日跌入大海,终究会归于沉寂。
那天,你就坐在滨水的台阶上,面前垒落着被不知名藻类覆盖的巨石,两旁密密匝匝的红树林盎然地接受海浪一重又一重的亲吻。
多么美好的画面啊。
你背对着我,就这么一个人坐在那里。旁边有开心的赶海小孩,有拍照的情侣,有散步的老人,唯有你,沉默地坐在那里,等一个协助你去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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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了你的名字。
你猛然转过头来。
我亲爱的妹妹,现在回想起这一幕,我觉得你应是第一眼便发现了端倪。
对不对?
可你无法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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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见过面的。在三十五年前。
在母亲的身体里,我和你来自不同的精子和卵子,但我们同时完成了各自精子和卵子的□□,又在同一时间穿过输卵管,着床在母亲的子宫壁上。
我见过你小水泡般的样子,你见过我小海马般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