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你好，芙宁娜
第148章你好，芙宁娜
银白的流体最终收尾相连,汇聚于同一终点。
江云后退了几步，手提着符文笔最后确认了一遍炼金阵的完整后，快速拧开了那承载着“人”之魂的水晶瓶,似乎只是随手一抛,那泛着淡淡银光的露滴分毫不差地落入了炼金阵的正中心。
另一端,由原初的质料捏制而成的躯壳静静地躺在炼金阵上,她的肌肤同每个正常人一样柔软，除了体温偏低以外，同任何一个普通的孩子没有丝毫的区别。她蜷缩在那，手掌圆握着什么,就好像一个婴孩依偎着母亲的怀抱，只是睡着了。
江云绕着炼金阵走了一圈，在边缘处洒满了细碎的青金石碎屑，符笔换了个方向,镶嵌着水蓝宝石的笔尖在炼金阵的中心轻轻一敲，能量无形的波纹隐隐渗入流动的水银之中，汩汩的银白金属一瞬间被重新激活,随着能量的涡旋开始一点一滴的逆方向流淌,从那银白的露滴带着丝丝缕缕的魂灵慢慢转移向躯壳之中。
那无知觉的躯体温度开始上升，她的皮肤逐渐红润,皮肤下的脉搏似乎开始缓慢地跳动，在灵魂与躯体接触的一瞬间,那就是新生。
那炼金阵中央的露滴开始干涸，银光缓缓褪去，直至最后,连哪怕一丝一毫的水元素都无法感受到了，那原本融于水中的魂灵自此上了岸,魂灵将于躯壳为一体，她从此将彻底摆脱那水之造物所注定的命运，此刻，她获得了这个世界的承认，世界宣告着：一个新的“人”诞生了。
那婴孩仍旧默然地蜷缩着，似乎方才一瞬的生机只是昙花一现。
“果然，单靠炼金阵只能把灵魂导入到躯体里，但彻底结合还是做不到的，”江云把一根特殊的时计从胚胎口中抽了出来，那上面代表着灵魂的水珠和象征着躯体的标记在一个固定区间内随着炼金术师的动作而不断摇晃波动着，“真人还要火炼啊。”
他长吁出一口气，重新打开了炼金釜，黑黝黝的炉子没少烧过各种金属，但是“大烧活人”还是第一次。
这次他没有选用过于炽烈的火种，“人”本就不是那么纯粹的事物，自然也无需最为炽烈之火的灼烤，相比之下，火晶蝶的晶核就刚刚好了，这种由火元素微粒聚合而成的轻盈生物因火而生，又因火而焚，它们追寻着火的足迹漫步于这片大地，在某种程度上悄然应和了那生命的循环。
江云慢慢控制着炼金釜上升的温度，令其不至于过于灼烫，确认到达阈值后慢慢将胚胎放了进去，接下来是那枚水之印，他犹豫地看了一眼那在指尖悦动的波纹，暗暗叹了口气，还是松开了手，水珠垂落下去。
异梦溶媒帮助灵魂与躯体的结合更为融洽，初露之源保护着胚胎不受高温的灼烧，还有最后一滴胎海之水，那是最终唤醒生命的关键。
江云坐在炼金釜前发着呆，就连他自己也在这缓慢的燃烧中恍惚着有些忘却了时间的流转，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合适，但源于炼金术的本能一直在抑制着他掀开釜盖的冲动，它在始终提醒着炼金术师：还不到时候。
或许只是窗外的树稍叶片所载的晨露终于滴落，又或许是海露花终于在水的浇灌下终于绽放，一点轻轻的，近乎细微到听不见的轻响却如黄钟大吕一般，蓦然震醒了半昏半沉间的江云。
是时候了，似乎有人在耳边轻声催促着。
那生的冠冕已为她备好，那生的罪责也即将落下，是时候了。
江云打开了炼金釜，胚胎安静地躺在其中，还是那蜷缩着依偎着的模样。
他伸手想要将其从釜中抱出，在指尖触及那柔软温热的肌肤的一刹那，一双碧蓝的眼睛睁开了，那是枫丹水的颜色。
江云定定地看着那似乎包容了整个世界的眼眸，突然笑了起来，这段时间以来的疲惫似乎都已经被那温柔的水所融化了，他的心中荡漾着一种显而易见但又难以言喻的成就感，他竟然真得创造出了一个生命，一个彻彻底底、干干净净的人，最初的人。
“你好啊，芙宁娜。”
女孩与炼金术师对视了一会，她用懵懂的双眸环顾着周围的一切，突然毫无预兆地啼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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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遗憾的是，实验成功的喜悦只是暂时的。
身为一名经受过大风大浪的炼金术师，江云自认为自己什么场面没有见过，怎能如此轻易地就向命运屈服——然后，他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迅速向命运的大手举起了白旗。
婴儿啼哭的声音破云裂石，江云感觉自己的脑子也在随之有节奏地一起嗡嗡作响，伟大的炼金术师可以令枯萎的草木重新发芽，也可以让机械的人偶舞步翩叠，但让小孩停止啼哭——就算是岩王爷也做不到吧！
强制性地打消了给这么小的孩子喂安眠药剂的冲动，江云顶着哭声开始翻他那无所不包的炼金口袋，终于，一本箱子最低部已经沾满灰的《新生儿育儿指南》拯救可怜的炼金术师于水火之中，书的封皮都没有拆封，尽管不知道当初买它是为了什么，但现在，感恩机械鸟编辑部，正如封皮所言一般，它的的确确实实在在地解决了江云的痛苦。
“婴儿啼哭的解决方法……”他唰唰地翻着页，用上了赶死线都没使上的一目十行速度，“婴儿啼哭是饥饿的常见信号，哭声常急切，声音洪亮且有节奏，同时还伴有觅食反射……”
“饿了那就要吃奶粉……”江云在这时突然发现饿了一个极为严峻的问题，说起来，营养液能代替奶粉的营养作用吗？
事实证明，生命总会找到自己的出路，实在找不到的话，凑合凑合似乎也可以，反正这是胎海水塑造出来的躯壳，没别的特点，就是耐造。
最终，江云用牛奶口味的营养液欺骗了自己，当然也顺带欺骗了一下懵懂无知的芙宁娜，直到把奶嘴塞进
正如他向芙卡洛斯所推测的那样，胎海水所孕育出的生命具有无比蓬勃的生机，在出生的第三天，小芙宁娜就已经学会握着试管，摇晃着里面的迷你版骗骗花找乐子了。
胎海水所压缩的生长时间如此显著，以至于在第六天她喊出自己名字的时候，江云差点都没有反应过来。
“你在叫我吗？”他有些发愣，却不自知地傻笑了起来。
小芙宁娜努力伸出手，举着一朵刚刚从花瓶里嚯嚯下来的海露花伸到江云面前，睁着碧蓝的圆眼睛，期待地看着他接了过去。
第十四天，芙宁娜已经可是简单地用词语组成句子了，当然，如果她一开口说得不是类似于“萤粉十二克，骗骗花蜜五滴，蒲公英籽十克”这样的炼金药剂配方就更好了。
江云看着她大声喊着那些炼金配方，模仿着炼金术师的样子将草叶和花瓣丢进炼金釜里左右摇晃不禁打了个冷汗，要是被芙卡洛斯知道他把一个水神预备役带上了炼金术的歪路，他绝对会因为早上洗脸溺死在脸盆里的……他抖了抖，赶紧把这个不靠谱的想法给甩飞了。
第一个月，小芙宁娜就已经长到了一般孩子三岁的大小，如果换了一个普通的育儿工作者，比如某位普通的水仙十字院副院长，她恐怕就要被这女孩令人感到可怕的成长速度所惊呆了，如果必要的话，她绝对要去找个正经的医师看一看，毕竟这已经完全违背了生命自然的生长曲线。
但可惜的是，养育芙宁娜的是一个连养自己都没搞明白的炼金术师，不自然的小孩他见多了，蒙德不就还有一个背着嘟嘟可炸鱼的可莉，对于这点，江云可以自豪地拍着胸脯：我什么没见过！
作为一个半调子生物炼金术师，他在内心有一种朴素的自信，反正到最后一切都可以用炼金术来解释的。
尽管江云现在还没有办法解决芙宁娜一出口就喜欢叽里咕噜被炼金配方的问题，但他已经找到了另一个足以转移女孩注意的方式——放歌剧。
一大一小两个人手牵着手在伊黎耶湖边散步，机械鸟式播放器扑闪着翅膀跟在身后，播放着枫丹最时兴的歌剧剧目，偶尔芙宁娜会蹲下来，折腾折腾那些爬上岸晒太阳的重甲蟹。
这种看起来长相凶猛的生物实际上却并没有多少攻击力，就算是一个三岁小女孩也可以让它们向陀螺一样在岩石上灵活地转圈圈。
江云起初还有些担心会不会有其他的生物攻击，但这些海洋生物在芙宁娜手中就如玩偶一般乖巧，他推测这或许是因为芙宁娜体内的那枚水之印安抚了这些躁动不安的原海异形。
转移注意力的疗法非常有效，自从小芙宁娜说话开始使用那种文绉绉的咏叹调，而非那些冷冰冰的药剂配方书以后，江云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他擦着冷汗，不管怎么想，一个热爱歌剧的水神总比一个热爱的炼金术的水神要正常、且合理得多，至少他不用担心未来的哪一天，芙宁娜灵机一动把欧庇克莱歌剧院给炸上了天。
日头已经有些灼热，江云近日来更喜欢带着芙宁娜一起窝在实验室看书，让风扇带着林间的凉风一起消减酷暑的烦闷。
作为一个健康阳光，积极向上的开朗小女孩，芙宁娜在江云那些枯燥无聊的书籍中慢慢了解了一些关于生命的简单知识，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必然出现的问题——她是谁？她的父母又是谁？
对此，江云只能很遗憾地如一切大人唬弄小孩子一样摊开手：“你是我从炼金釜里炼出来的。”
只可惜，芙宁娜并不相信这如同瞎扯的真话，既然如此，炼金术师也只能耸耸肩，指了指远方的伊黎耶湖：“如果愿意的话，湖水或许会告诉你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