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酒意是一个瞬间涌上来的。
谢烟鹂坐在椅子上,乖乖等着蒋兆替她的手臂上药。
上一秒,她还神情清明地同蒋兆说话,下一秒,等蒋兆再抬起头,就看到她还是原样坐在那里,可是眼睛亮晶晶的,正歪着头看他。
“蒋兆。”
蒋兆将棉签丢入垃圾桶中:“嗯?”
见他回应,她露出个有点傻乎乎的笑容,又喊了一声:“蒋兆!”
这一次声音大了一些,语调轻快,满满的快乐藏都藏不住。
蒋兆忍不住也笑了:“我在。”
她已经张开手臂,仰着头甜蜜兮兮地说:“抱我。”
屋内没有开窗,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处,沙沙地吹出冷风,上面系着的红色丝带也像是秋风里的蝴蝶,有些凌乱地上下翻飞着。
今日她穿了一条大红色的短裙,用一支青色的玉簪将长发绾在脑后。
这样艳的颜色,格外衬她艳极而姝的眉眼,胸口处挖了鸡心领,露出一小片肌肤,在灯光下白得几乎晃眼。
蒋兆没有动,她就又向着他的方向伸了伸手:“蒋兆,你怎么不抱我?”
她平日坐也极有姿态,如同一朵袅娜的兰花,可现在,却有些歪歪扭扭,手臂撑在扶手上,像是想要将自己撑起来。
她一动,满头的发忽然流水似的淌了下来,那枚玉簪脆生生地落了地,还好地毯够厚,细密的羊毛毯上,四角勾了繁复的花纹,簇到中间,便成了一朵极大极美的牡丹。
谢烟鹂歪了歪脑袋,看了落在地上的簪子一眼,有些委屈地对他说:“掉了。”
乌黑的发几缕绕在了修长雪白的颈子上,黑的愈黑,白的越白,她是柔软香甜的一汪蜜,只是坐在那里,就牵动他的所有视线。
头顶的冷气像是停了,室内的温度攀升,蒋兆觉得热,声音发哑道:“我来帮你捡。”
她又笑了,一口编贝齿,在殷红的唇间,像是一粒粒珍珠:“谢谢你呀,兆爷,你对我真好。”
尾音微微上扬,又软又绵。
像是在撒娇。
蒋兆俯下身去,拾起玉簪,刚要起身,却看到面前落了一只高跟鞋。
将鞋子甩掉的人,还在冲着他笑――
她喝醉了酒,真的很爱笑,眉眼弯弯,天真动人,带着不自知的蛊惑,一只脚赤着,另一只脚尖上的酒红色高跟鞋也坠在那里,摇摇晃晃,像是一颗莓果,饱满红润,下一刻就要落入红尘。
“奇怪。”她媚眼如丝,娇声细语说,“我的鞋怎么掉到你那里去了?”
其实有什么奇怪,连她的心都在她那里,甩一只鞋子过去,有什么好稀奇?
蒋兆轻笑一声,将玉簪递给她,她没有接,手落在他的臂上,借力到底站了起来。
地毯是软的,她也像是行走在海上,在他面前,踮起脚尖,轻声和他说着悄悄话。
“你离我太远了。”她的声音轻柔,指尖勾住他的领带,用力一扯,将他扯得更近,“我要你来我身边。”
要如何去拒绝她?
他吻住她,一瞬间,唇间划过电流,伊甸上空雷云滚滚,他们唇齿相依,电光火石。
蒋兆觉得口渴,亲吻她,如同亲吻甘泉。
她在怀中,像被风吹动的玫瑰,滚落露珠,摇摇欲坠。
谢烟鹂下意识想要反抗,咬住他的唇,又像是刚生出嫩牙的小狗,笨拙地磨着齿尖。
有点疼,可更多的是痒。
蒋兆要被她折磨得发疯,深吸一口气,将她推开。
她茫然地舔了舔唇,又要去亲他,被他止住,委屈地问他:“你为什么不让我亲你了?”
蒋兆觉得头疼,把她按在椅子上坐好,后退一步,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你喝醉了,谢烟鹂。”
“好像是。”她含笑望着他,“可我就是想亲你。”
“你不够清醒。”蒋兆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不想乘人之危。”
她冲着他勾勾手指,示意他凑近。
蒋兆没有动,她就装哭,抽抽噎噎地问:“你不喜欢我了吗?”
他怎么舍得她掉眼泪?
蒋兆到底走近:“别哭。”
她很乖,立刻就不哭了,扑入他的怀中,在他耳边,梦呓似的轻声说:“不是乘人之危。蒋兆,我一直很清醒……清醒地爱上你,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所以……”
“你必须是我的。”
“谢烟鹂,”他仰着头,凝视着她,喉结上下滚动,“也许等你清醒时,你会后悔。”
“十年,我都没有清醒过来。”谢烟鹂低下头,额头贴在他的额头上,轻而快乐地说,“这一生,也许我都不能清醒了。”
一生太短,十年太长。
长到山重水复,回首时,原来依旧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