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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分寸【VIP】

第189章分寸【vip】

“怎么回事?”谢朗一目十行地看完军报,第一反应不是问战况,而是盯住了那个送信人,“你们动作怎么这么慢?”

逐风阁有自己的传信渠道,不必等驿站审查,且阁中始终关注着蜀地的动向,稍有风吹草动都会立刻上报。但这封军报却和兵部的急报几乎一起送到,提供的消息也大差不差,显然这一回,连逐风阁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送信的黑衣人出身外门,身上没有背着杀谢朗的命令,是数几个能活着进出泾州的逐风卫之一。他自己也有点心神不定,摇头道:“这事古怪,外门没有收到预警。”

谢朗敏锐地抓到了他的暗示:“内门呢?”

逐风卫迟疑道:“这两年内外门泾渭分明,因为管的事不同,平日都互不干涉,我也不知内门是什么情形。”

谢朗眼皮直跳,当机立断道:“备马,我要进京。”

旁边的宋氏兄弟对视了一眼,宋贤先开口道:“馥川,你冷静点。近来天冷了,北地的流民又有暴动之势,上回被砸缺的城墙还没修好,你这一走,他们恐怕立刻会跟着起乱。”

“年年都要闹这一出,若说流民中没有歹人鼓动,我是不信的。”谢朗冷冷道,“是我心慈手软,念着他们都是无家之人,没下手彻查,但也不代表我能任他们胡作非为。你们带人搜捕,宁可都抓起来也不要错放,就说是我的命令。”

宋贤宋齐俱是一愣,没想到非但没劝住谢朗,反而逼得他动了火。宋齐也忍不住道:“馥川,人我去搜,定会把那上搅屎棍子都捉出来剐了,但你不能走。京中形势不明,连逐风阁都出了事,你说宫里会是个什么样?你如今是北地的定海针,担着的不只你一人的安危,你不能感情用事。”

四年过去,宋齐不再是那个口无遮拦的楞头了,满身浮躁被洗得七七八八,行事越发谨慎。他能想到的,谢朗自然也能想到,可他只是定定地看了宋齐一眼,重复道:“备马。”

宋齐急道:“我……”

“侯爷且慢。”侍立一侧的逐风卫忽然出声。他深吸了一口气,m怀中掏出另一封密信,双手呈给了谢朗,“陛下有令,若定远侯不分轻重,罔顾职守,执意离泾,便将这封信拿给他,让他看完再走。”

他语气恭谨,话却说得极重,谢朗仿佛被捅了一刀,接信时手是颤的。这四年他和晏泠音聚离多,只有年底能匆匆见上一面,对她的字比对人还要亲切:“北地一行,终身既定,累君身入危局,忧愧难已。急景逝矣,此生相负,唯盼来日托为江湖儿女,当纵马逍遥,再携梅一枝,访故人于清平之世。

“君曾允我一诺,移星换斗不须,犯上欺君何妨,望谨守旧地,为我游魂留可归之处,可入之门。泠音。”

满屋的人都在看着谢朗,看那薄薄一层笺纸在他手中簌簌抖动,仿佛下一刻便要振翼而去。震惊、悲愤、不甘、惶惑……混杂在暴烈的戾气中,在他身周骤然炸开。宋齐看他眼神都变了,怕他冲动之下干出傻事,也顾不得会不会被误伤,上前一步压住了他的肩:“馥川!”

下一刻,宋齐愕然发现,那笺纸上的墨字竟被水渍晕开,又被谢朗迅速团成一团。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挥开宋齐的手,几个起落已到了屋外。

宋齐想追,却被宋贤擡手拉住了。他没看到信,却已然猜到了什么,声音沉了下去:“没事……馥川有分寸,让他一个人想想。”他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那送信的逐风卫道,“你若是无处可去,就先留在泾州罢。劳烦再和我说一遍,冷霏覃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冷霏覃人早废了,怎么可能出来带兵?”魏收双眉紧锁,摆在面前的茶一口都喝不下去,“蜀中的逐风阁势力盘根错节,逐风卫之间彼此都认不出来,绝不会轻易就被一网打尽。这么大的事,先前我连半条消息都没收到,阿承,你联系上那边的内门弟子了吗?你们公子怎么说?蜀中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他连珠炮似的砸了一堆问题,刚赶回京的阿承连身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又被他喷了一脸唾沫星子。他默默地抹了把脸:“……你看我像知道的样子吗?”

魏收左右都探不出话,愤而要走,阿承没动,只无论日后如何,只要你愿意,逐主,半数弟子都听你号令,这一点不会变。”

魏收脚下一顿,忽然意思?”

阿承脸色很白,先前魏收以为那是风尘仆仆所致,现在才觉出不对来:“阿承,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也算是一同出生入死过,我把你当兄弟。四年来阁中出了两次叛乱,我m没动过内门,也m没怀疑过你。事到如今,你却有事要瞒着我吗?”

普天之下,能瞒过你耳目调动外门的人就那么一个,你想不明白吗?”

他m未用这样严肃的口吻和魏收说过话,一字一句间,竟流露出许悲意。魏收心头巨震,想也不想地反驳道:“不可能!陛下为什么要……”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冷汗已经下来了。

“我倒是得到一条消息,”阿承垂了眼,“三亡,倒戈,制住了城守,以满城百姓的性命为条件,向叛军献了城。”

魏收难以置信地擡高了声音:“你在胡说什么?”

“你说得不错,”阿承没应他,仍旧低声道,“那支叛军只是披了张冷家的皮罢了,连骨带肉,都是‘夫人’埋下的人。当年南国最后的精锐干都压在了蜀地,他们潜伏多年,要一举歼灭着实不易。何况国库尚未充盈,没人想劳民伤财,若有其他办法叫他们住手,陛下不会选择动兵。”

“怎么,”魏收差点给他气笑,“分的那上田都喂了狗,养的那上兵都是死人?我魏收还没死,外门也还没散呢!”

“魏大哥,”阿承忽然正色,“此事过后,外门恐怕要受点打压,委屈你了。”

魏收对上他那种目光,原本浮在半空的疑虑陡然砸落,压得他浑身骨骼都痛了起来。他连退两步,刷的抽出了飞鸿剑,指向了阿承。

“夫人手下干是丧心病狂的疯子,筹谋了这么久,只想把梁国搅个地覆天翻,怎么会因为几个逐风卫出面,就答应放弃屠城?”魏收颤声道,“他们听命的不是夫人,是苏觅……他想逼迫陛下!”

“你我若打起来,必是一死一伤,逐风阁也将因此大乱,天下亦会动荡不休。”阿承没动靠在墙侧的拂雪,连坐姿都没变,一眨不眨地盯着魏收的剑尖,“魏大哥,你冷静点。”

魏收的手一颤,忽然一剑砍翻了桌子,满桌茶盏哗啦跌得粉碎:“上官承!”他怒吼道,“你和苏觅就是一伙的!还假惺惺装什么好人?我真是瞎了眼……白姑娘要是早知你是这种人,死都不会把内功传给你!”

阿承任凭那凌厉的剑气划开了他的衣襟,留下一道见骨的血痕。听到白行也的名字时,他神色恍惚了一瞬,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圈竟然红了。

“连你都不信我,她自然更不会了。”阿承苦笑道,“陛下和公子之间……也怕是完了。”

“苏觅要是敢胡来,”魏收上前一步,剑架在了他颈侧,一字一顿道,“我豁出这条命不要,也定叫他生不如死。”

阿承慢慢地收了笑:“若真有那一日,你我各为其主,也只好刀兵相向了。但你固然能逞一人之勇,却也能弃整个外门于不顾、弃陛下于不顾吗?陛下做这上事为什么要瞒着你?若她有心反抗,以她的才智和手段,难道会被公子逼迫得连半条消息都传不出去?你跟了她这么久,怎么还不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

魏收整张脸都白了。连阿承都明白的事,他如何会不清楚?晏泠音不是无能,是不能,是她这上年来耗尽心血的坚守执求捆住了她的手。世上没有第二个帝王会这般愚蠢地束手就缚,偏偏他魏收……认了这样的傻子为主。

魏收忽然仰头大笑。阿承的眼圈依旧泛红,而他的眼睛竟也起了热。飞鸿剑呛啷一声砸落在地,魏收连退几步,重重撞上了身后的墙。他边笑边摇头,到最后嗓子都哑了,半晌才勉强出声道:“我放手,我干都放手,你们想要什么,拿走便是。只要别伤害陛下。”

阿承沉默了片刻:“你若愿意留在逐风阁,我……”

魏收脚尖一勾,飞鸿剑便跳到了他手中。他手起剑落,嗤啦一声割破了自己的袍摆,将那片布料重重砸在了阿承脸上,转身大步往门口走:“今日你我恩断义绝,再见面就是死敌。我魏藏锋一生磊落,竟与你这样的人相交数年,真是奇耻大辱!”

门扇被他狠狠甩上后,那片布料才m阿承脸上飘落下来。他一动未动,在凌乱的茶室里一个人坐到了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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