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你不是

第16章：你不是

李亦舒只陪了盛予青几天，距离加上时差让她远程办公有些吃力，盛予青看不得她天天熬夜就催着她回去。

临走前一天刚好是周末，李亦舒带着盛予青去了郊区的墓园。

初春的雨水孜孜不倦的浇灌着大地试图将土里所有的生命唤醒，但布满墓地的墓园里还是死气沉沉的一片。

盛予青举着黑伞，李亦舒抱着白花。

沿着一排排的墓碑走过，母子俩最终停在了这排墓碑的尽头处。

李亦舒弯腰把花放在墓碑前，与墓碑照片上的人两相对望。

她今天身着白色长裙，头上戴着镶嵌着珍珠的发箍，黑直的头发披在肩头；照片上的人眉眼青涩，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镜，嘴上挂着温柔的笑容。

很多年前，他们就是这副模样遇见的对方。

不是偶然的相遇，是盛闽南四年暗恋一朝窥见天光。

跟名字一样，他是闽南人，在林城读了四年大学，喜欢李亦舒四年。

爱意被他深藏在心底，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

直到毕业那天，他看着李亦舒提包离去的身影，盛闽南终于鼓起所有勇气站到她面前。

还没开口，盛闽南先给李亦舒鞠了一躬，“李亦舒同学，你好，我是盛闽南，我喜欢你很久了。”

李亦舒被他吓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盛闽南又从兜里掏出信封递给她。

“这是我想对你说的话，请给我一个机会。”盛闽南的声音有些发抖。

周围都是看热闹的人群，这种场面在他们学校太常见了，四年间给李亦舒告白的男生络绎不绝，无一例外都被拒绝。

盛闽南小心翼翼地咽着口水，额头两边已经有汗顺着眼镜框流下。

“你愿意让我留在林城吗？不-不是，我愿意为你留在林城。”他紧张得语无伦次。

周围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盛闽南刚刚炽热的心一点点变冷。

僵持几分钟后，盛闽南打算收起自己的信，他重新想了措辞准备给李亦舒道歉，四年不曾开口就是因为他知道最终也会是这种结果。

他深吸一口气，擡起自己低着的头，对上李亦舒视线的时候，他刚刚做好的心理建设一瞬间崩塌。

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李亦舒，自己多年的情感都不曾说出口，盛闽南慢慢红了眼眶。

直到李亦舒从他颤抖的手里抽走了泛黄的信封，盛闽南汹涌的眼泪才夺眶而出。

汗水混着泪水从他脸上流下，他的鼻尖通红，嘴角是压制不住的笑容，手足无措的在原地踏步。

面对盛闽南滑稽的样子，李亦舒忍俊不禁，她用手挡住嘴角笑了笑。

在他们结婚后的很多年里，李亦舒还是会嘲笑盛闽南是胆小鬼。

“你当时是出名的才女，喜欢你的人那么多，我害怕很正常好吧。”盛闽南总是这样反驳道。

李亦舒：“那你表白还哭是什么意思。”

“我那是高兴哭了。”

结婚一年后李亦舒就有了身孕，盛闽南很细心地照顾着她，每顿餐食他都要自己动手。

李亦舒挑食，不肯吃一口绿叶菜，盛闽南就把菜叶子撕碎煮进粥里，剁成馅包进饺子里，榨成汁和进面里，就为了哄她吃几口。

后来盛予青出生，一家三口过着温馨又幸福的生活，直到盛闽南被检查出血友病。

潜伏二十多年的病症来得突然，从轻型确诊到重型瘫痪只过了不到五年。

日复一日的病痛折磨着盛闽南和这个家庭，身体关节肿痛和反复出血使得他痛不欲生。

一针一针的凝血因子打下去也控制不住病情，那时身高183的盛闽南体重刚到一百斤。

偶尔病情得到缓解的时候，盛闽南会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看着妻子和儿子，用眼睛一遍遍描绘他们的轮廓，好像要把他们的模样刻进心底。

盛闽南管李亦舒和盛予青叫阿舒和阿予，他说客家人都这么称呼心爱的人。

临终那天，李亦舒和瘦骨嶙峋的盛闽南躺在病床上，盛闽南难得没有锥心的疼痛，他牵起李亦舒的手紧紧握在手里。

他在李亦舒的耳朵边小声的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把生活的担子丢在你一个人身上。”

“对不起，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对不起阿舒，对不起阿予......”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直到自己断了气。

墓碑上面的盛闽南还是大学时期的模样，李亦舒的眼角和脸上都带上了岁月雕琢的皱纹。

弯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太费劲，李亦舒干脆直接蹲在地上与照片上的人平视，

“阿南，好久不见，你应该很想我吧，但我没时间来见你。”她捡起花束里掉落的花瓣。

把鲜花放到墓碑前，她擡手擦去照片上的雨水。

“我把阿予留在这座城市陪你，你在天上有灵要保他平安无虞。”

说完李亦舒撑着盛予青的手站了起来，裙摆在地上浸湿一圈，滴滴答答地滴着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