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探望
相册里还有个空档,秦屿洲将收据收了进去,挨着几张机票,这空档显然是为下一次旅行准备的,南絮虽然失望,却也含着期待。
那夜南絮哭的凶,泪如陨石般将他的心砸的坑洼,憋闷了一天,眼泪都带着火。
那夜他二人折腾到天将明,他看着南絮,吟声中满是呜咽,他心疼,却也没停。
秦屿洲不太记得是谁收拾的屋子,应当是南絮,南絮常说他总把自己做过的事记得清清楚楚,好用来以后讨账。
当时听着是调侃,现下想来,撕开调侃的那层皮,内里是满满的埋怨。
他自嘲一笑,恨不能掐死那时的自己,他明白的太晚,南絮不愿再等他。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闹钟,用了三年,上面有了些许划痕,自那夜暖灶过后他二人便时常吵架,最凶的时候秦屿洲掐过南絮的脖子,南絮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就随手抄起身边的东西往他身上招呼。
二人都不落好,南絮脖颈上半圈浅淡的红痕,秦屿洲身上满是血痕。南絮下手狠,秦屿洲动他他会往死里打。
闹钟敲了三声,他已恍神许久,前夜还能抱在怀中的软玉温香,而今只留下一屋子的影。
手机猛的震动,日光下的屏幕显得没有那么亮,殡仪馆的电话打来,车已经到了医院门口。
秦屿洲合上抽屉,寻思着回来再看,这个抽屉像个百宝箱,放着他的絮絮。
他打开衣柜,要挑一身南絮喜欢的衣裳。他与南絮的衣服总是放的很乱,起先南絮还曾收拾过,强迫症一样按颜色长短一件件放好,一边是他的,一边是秦屿洲的。
可是南絮不爱收衣裳,这事儿一旦秦屿洲去做,那便是全都乱了套,久而久之南絮也懒得打理,用秦屿洲的话来说,那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医院不远,打车不过十分钟路程,殡仪馆的车已然接上了人,秦屿洲上了车,没有坐在后排。
他不愿看到那个冰冷冷的人,指尖仿佛又泛起了凉,他坐在副驾驶上,合着眼,企图寻到身后的呼吸声。
殡仪馆在城郊,一路颠簸,风都是打着颤的。
“秦屿洲,明儿一早去爬山好不好?”
“秦屿洲,过会儿下课去买五花吧,我想吃红烧肉了。”
“秦屿洲,明儿上午没课,咱们今晚看个午夜场的电影怎么样?”
“秦屿洲,我买了新的拼图,陪我一起好不好?”
“秦屿洲,听我唱首歌好不好?就一首。”
“秦屿洲,你早些睡行吗?不通宵行吗?”
“是我太矫情了吗秦屿洲?是我太敏感了吗?或许是吧。”
“秦屿洲我还是把你放在心底吧,这样血一冲就冲走了,省的你在我心里折腾。”
“就这样吧秦屿洲,一切都随你,什么都随你。”
都说人死前会将生前事走马观花的看一遍,秦屿洲撑了撑头,那些往事早就不知在他脑海中走过多少遍,他一遍遍的看,一遍遍的捋,这记忆每次都能停在他最懊悔的地方。
就像卡带的磁盘,时刻提醒着他亲手刻上的划痕。
秦屿洲望着窗外速速退去的树,车里空调开的冷,他闻到了自己身上的玫瑰香。
不是南絮,却像南絮。
什么时候起两个人就变了呢?
好像自同居开始,他二人就似磨合不好的刀与刀鞘,硬生生的绑在一起。
天穹轰鸣,瓦蓝被一道白烟划破,秦屿洲仰头看去,是一架飞机,一架往南去的飞机。
睹物思人不是说说而已,只一架飞机就能让他心头骤然一紧。
他好像找到了那处转折。
大二那年的暑假,秦屿洲做了个小手术,下腹两厘米的伤疤其实并不碍事,可南絮心里却慌得很,他谎称学校安排了见习,买了机票飞去海城。
暑天里的海城热的要人蜕皮,南絮只觉有空调都不凉快,这时人多,秦屿洲堵在半路,等他接上南絮时人已成了水人。
“你都能开车了?”南絮愣在路旁,看着秦屿洲帮他搬行李,“那我还来做什么?”
秦屿洲闻言笑了一串,他揉揉南絮的发,左右看了看,借着南絮的遮挡撩开衣服下摆,拽着腰带轻轻一拉,那还有些泛红的伤疤显露在眼前,看着应是缝了三针。
“养了两个月了,”他只露出一会儿,“你再不来它都不红了。”
南絮听着这话,蓦地怀疑秦屿洲是不是知道他要来,故意将疤提前搓红。
秦屿洲又揉揉南絮的脸,摸了一手汗,遂赶紧将人带上车去,取了纸巾给人擦汗:“我的天,你怕热怕成这样,以后嫁过来可怎么办啊?”
说完他猛的笑出声来,南絮诧异回眸,只听秦屿洲又说:“夏天化成水,冬天再冻起来。”
海城的太阳要比羊城的烈,车窗挡不住热,哪怕有冷气也依旧烤的人皮疼,南絮热的无力与人争辩,他瘫在副驾驶,看着秦屿洲笑了最起码五分钟。
等人笑没了气,冷风缓解灼痛,南絮才从后座拽过一个小被子,闭上眼缓缓开口:“咱俩找一个折中的城市呗?离你家近,离我家也不远。”
他没想到秦屿洲会拒绝,更没想到秦屿洲会拒绝的如此果断:“不行,”秦屿洲看了一眼后视镜,“在海城我爸能给我安排工作,等大四考研我就打算考回来的。”
南絮一愣,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也考来海城?”
“不然呢?”秦屿洲看过来一眼,眸中笑意里糅杂着理所当然。
南絮登时褪去疲乏,坐起身,薄被堆在腰间:“你这是都安排好了?”他语气稍急,“你有问过我愿不愿意来吗?你有问过我想去哪个城市吗?”
“你有问我过吗?”
南絮的这句话,秦屿洲听到好烦,他不明白怎的就事事都要过问,他也不明白跟他回家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