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千年
那是数以万石计的白锡,是雀门于中原十载的积累,是尹昭在楚全部的筹码。
很快,它们会化为灰烬。
“师兄,赶尽杀绝的不是我,若在垣郡,荆士师要的不是玉夔扳指,而是合金工艺,那么恐怕雀门早已洞悉此术。”秦郁回尹昭道,“是你自己烧死了自己。”
“莫说过往。”文泽嗟叹。
堂中,高冠落在地面,红绿的丝绸不安摩擦。荷池与长廊传遍一个消息――白锡,可由灰锡炼成。宁婴但笑不语,将长生黍摆去桥头,拉着南鸢又展示多遍。
白色的光亮照耀m阿河水,包括晋郢商会在内,所有观望的船队簇拥而来。
南鸢问道:“宁坊主,这长生黍如何制成?我们愿出资,助秦先生普及此术。”
“不必,咱还是好好修陵。”宁婴笑道,“秦郁在江河沿岸已布置十五六处桂舟,桃氏将在未来两月之内把炼制白锡之法传于民间,不计资费,也不保留。”
南鸢道:“唉,好吧。”
“咚,咚,咚”
鼓声在前堂传响,灯火摇曳。
宴会结束,众士鱼贯而出,每人都是面容油亮,一身惊汗,互相低头窃语。
“可,我们,还没结束。”
尹昭一掌扫开秦郁面前的炼丹炉。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秦郁道。
“我虽在楚国一败涂地,但,来之前的初衷依然不变。”尹昭说道,“秦郁,文泽,而今的强秦,不也曾经只是为天子牧马的部族么。雀门绝不会就此没落,我与诸国王公皆有往来,日后再次崛起,定问天子讨要封号,自立为君……”
文泽道:“你醉了,尹司空。”
“不,我没有。”
尹昭甩开前来扶自己的云姬,血手紧紧抓住木案,两丝凌乱的白发垂在鬓角。
“大争之世,桃氏肩负使命,怎能困在洛邑一辈子祈神弄鬼?我只不过是用这双染着血的手,替你们披荆斩棘,开出先河而已,你们唾骂我,我不在乎……”
尹昭抓起一把长生黍,洒在秦郁面前:“我倒是想长生两千年,去看一看,那个时候的天子,是姬氏还是尹氏,是你秦氏还是他文氏!秦郁,我写的邀约之信,发自肺腑,我若把雀门之主交于你,只求你为我的大业掌管冶制,如何?”
秦郁伸手取耳杯,酒水已经温凉,才刚触着唇舌,突然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师兄啊,师兄……”
泪水盈满他的眼眶。
正当此时,一个小巧的身影匆匆赶来,钻到姒妤身边,正是六丫。六丫喘着气,贴耳道:“不好了,东街口传信,郑氏已闻讯,郢都令正带府衙官兵过来了。”
※※※※※※※※
姒妤神色不变,把石狐子叫到无人之处商量对策――尹昭果然还有最后一手
为防有人逆转局势,早在宴会之前,郑氏和上官府已经知会郢令,此宴规格违反礼制,为此,府衙的官兵提前集合,待决策从宫中传出,他们立即前来拿人。
“这回牵涉利益巨大,监狱绝不再是安全之地,如果被扣上异术的罪名,那么,所有拿惯白锡好处的人都将极尽手段坑害先生,先生会因此丧命。”姒妤道。
云影在二人脚下流动。
姒妤顿了一顿:“所以,我的建议是,现在就带着先生离开郢都,回云梦泽。”
“夜里只有北门能出人,我去安排。”
石狐子正要转身,明月穿出云层,银光洒在应龙剑,剑锋寒影掠过他的眼睛。
“不!姒大哥,不行!”
姒妤道:“为何?”
石狐子道:“兵法言,出其所不趋,趋其所不意,方才与尹昭舞剑,我知他,他的玉剑碎裂,却仍有一支暗箭藏在心中。他定是在北门外纪山设了埋伏,就等我们出城逃命。”见姒妤略犹豫,石狐子咬一咬牙,喝道:“听我的!暂留!”
“石狐子!”姒妤道。
拐杖倏地落地,石狐子回过神时,姒妤手中的FF已经死抵在他的胸膛之前。
姒妤的手在颤抖。
“若出差池……”
“姒大哥,我记得,我的命是你捡的。”石狐子手握住剑刃,一寸寸的掰下。
“你想我死,只需给七日交代后事。”
※※※※※※※※
石狐子离开芰荷楼,回望紫烟笼罩的宴堂,堂中,秦郁的那袭白衣清亮出尘。
石狐子取出河西军徽章,令三名桃花士带去馆驿见秦使:“说我被困宴堂,让他速速去请典客同来,并知会上国柱府,若迟一步,将影响秦与楚的和睦。”
语罢,石狐子找到阿莆:“莆监,我人手实在不够,请你帮忙城北放竹飞子。”
两路安排妥当,石狐子清点十七位桃花卫,持弩挂剑,护一空车出北门而去。
云遮月,山谷如巨兽的口盆。
风过青檀林,传出乌鸦叫。
石狐子抬头,望了望两边的山丘,下马,令把草人和火把绑在马背,令一位桃花士领着车马过山谷。“此去定然是死,我会照顾你的妻小。”石狐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