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怜惜 - 太子妃娇养日常 - 程鱼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33章 怜惜

元和殿后殿是陆钺寝宫,自出了方才那一间简素的屋房,苏绵便又重新躬身缩背,低眉颔首地鹌鹑状前行。

一路不敢乱瞧,直到鼻间满溢着一股清苦的药味,不必旁人知会,她也猜到这便已经到了太子陆钺的卧房。

“国公爷请自便,奴才到门外守着,只是这会儿也将到太子爷服药的时辰,几位医官说话就来,还请国公爷快些,人多,眼杂。”最后四个字,这内侍说得尤重,苏绵心头亦是轻轻一跳,莫名地从中感受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紧绷不安。

耳边传来门扇轻合的声音,待赵云涛发话,苏绵才呼了口气,慢慢地直起身来。

此时谢元已行至帐旁,坐于床畔,赵云涛凑上前照着他的吩咐小心翻动着帐中昏睡的人,苏绵一不通药理,二不便近身,便暂时停在几步之外,警惕地竖起耳朵听着屋外响动。

帐中人被赵云涛和谢元挡了个严实,苏绵不好细看,便先瞧了瞧屋中陈设,也细细地嗅着空气中复杂难辨的味道。

待将屋中一一看遍,苏绵未见太子,却已不由在心中为他勾勒出了一副清冷淡漠的轮廓。

身处这世上荣华之巅,居于天下最为富贵堂皇的地方,他却仍能如此约束限制自己,简直让人难以想象此人心志该有多么坚定刚强。

苏绵唏嘘感叹之余想起往日里家人对太子陆钺的种种述说评价。

“文武双全”四字说来简单,可真要做成,且文成武备,又不知要历经多少寒暑,耗费多少的心血心神。

一个生来便注定不凡的身份给他带来的并不是一段无忧无虑的恣意人生,而是一场场心机谋算,一次次生死难关。一个人在这样环境艰难长大,又兼长久忍受病痛折磨,却没有长成一个自私偏执,滥杀无辜的癫狂昏人,反心怀天下,不惜生死,以武安国,以文定・邦。

苏绵静静立在当地,看着帐中朦胧身影,一时想到书中所述,一时又念眼前所及。一时间颇觉恍惚。

“h儿,你来。”赵云涛的话唤回了苏绵的神思,她收敛心神,依言上前,却见二人都是一副忧苦面相。

她心中一紧,听赵云涛道:“你先从太子身边查起,细细地看,细细地寻,有丝毫不对都要说出来。”他说罢大约也觉自己这话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来说有些唐突,可如今事态危急,也只好一切从权。

赵云涛与谢元一退甚远,还体贴地避过身去,只一连声地叮嘱:“被褥衣物都要细探,此时不是讲究的时候了。”

苏绵应了两声,抬手将帐子挽起,系带的时候她凑近一嗅,却只闻满鼻皂香,除了难免浸上的一点药味,便再没有其他的杂味道了。

帐中人静静地躺着,苏绵打眼瞧去只觉这人身材高大,肩宽腿长,虽然难免病中消瘦,却仍能瞧出如今这具病弱躯体昔日是何等英武风华。

想到赵云涛的叮嘱,苏绵纵然犹有踌躇,也不得不咬牙遵行。

陆钺的卧榻布置得极为朴素,里里外外几乎无甚装饰,苏绵脱了鞋,小心地绕过陆钺走上床榻。半跪下来的时候,她只觉这床板颇硬,几乎硌人。她伸手略在膝上垫了垫,忍不住望着陆钺叹了口气。

幸得帐中没什么奢华繁琐的花样,苏绵很快便将床褥床帐,甚至连床柱都一一检查过了。到了这会儿,帐子里就只剩了一个太子殿下还未得查验。

苏绵提起神,谨慎地缓慢凑近了陆钺,自然也不免将他的面容看得更加仔细清晰。

他仍在静静地昏睡,分明是生死难测,却偏偏不带丝毫颓弱之态。苏绵望着他,犹如看到了寒山顶上一刃浸满了霜雪,流淌着月华的寒锋冷剑。剑刃是极为锋利的,即便是刚硬的风,寒凉的雪,也几乎不敢触其锋芒。

他的肤色白皙,眉骨很高,眉心之间却生着一道浅浅的蹙痕。

苏绵皱了皱眉,下意识伸出手去,想试试能不能抚平这道愁迹,却在将触未触之际猛地回过神来。

生至今日,苏绵从没有见过这样俊美的人,也没有见过这样峻冷得如同携了寒山雪雨的人。这是一种颇是桀骜锋利的俊美,这样的皮相骨相很容易让人心生爱慕,却也很容易让人惧怕退避。

苏绵慢慢地凑近了他,咬唇在他肩颈处仔细嗅闻。他身上的气味像是寒冬里傲立的松,清清的,冷冷的,却又蕴着一种说不出的浓烈得教人心悸的气息。

苏绵心慌了一瞬,却没有轻易躲开。她勉力定住神,又往前凑近了几分,几息之后,她不由心中发紧,心生不安。

他的脸畔唇旁浮着一股很淡很淡的,被隐藏在清苦药味之下的微微的甜,是那种她很熟悉的似血的腻甜。

这味道太过淡薄,饶是这样嗅闻,也总是若有似无,苏绵有些撑不住,两手微微扶住了陆钺的肩,而后稍稍直身,打算暂缓一缓。

究竟是衣裳,还是他的脸?苏绵挠了挠脸,再度俯身凑近陆钺的脸庞,她方一低头,便猛地顿住,而后一面手忙脚乱地起身,一面脸耳通红。

“我我我......我绝没有要轻薄你!”陆钺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双眼,也不知已经这样静静看了她多少时候。

苏绵尴尬无措地想着自己方才的举动,易地而处,她迷糊之间,说不得就会以为有人对自己不轨。

在苏绵出声的时候赵云涛和谢元就忍不住地回了身,见陆钺已醒,他们两人也顾不得什么,只急匆匆地赶到了前来。

苏绵跪坐在陆钺身侧,一只手还搭在人家肩膀上,一时之间,她也不知自己是去是留。

陆钺虽然醒来,却难言难行,只有一双眼透着慑人的深邃平静,冷冷的,带着一种令人生畏的锋芒。

苏绵握了握拳,悄悄将自己搭在他肩上的手收了回来,而后抬手捂了捂心口。

这么几息的工夫赵云涛已经同陆钺大略解释过了前后因由,陆钺的目光再次淡淡投在她身上,虽不再那样冷得教人心寒,却仍旧带着一点淡漠的审视。

“没事,太子是个通情理的人,h儿,你只管做你的,时辰不多了。”

苏绵恳求地看了赵云涛一眼,究竟无果,她也知道事情轻重,便只能硬着头皮对上陆钺沉邃的双目,硬是挤了一点笑出来:“太子殿下,我这都是被逼无奈,绝不是故意冒犯你的,你将来可千万别怪我。”苏绵念念叨叨完,小心地看了眼他的目光,而后心一横,再度凑上前俯身下去。

苏绵嗅过了他的颈边,只觉鼻端满是他身上的温热气息,再一想这个人已经醒来,还睁着眼瞧着自己举动......苏绵哀哀一叹,只觉今日出门真是没好好瞧黄历。

不是说太子已经许久未醒了,怎么偏是这会儿就醒来了呢?

她微微侧头,偷眼去看太子的脸,便见他不知何时已合上了双目。苏绵略松了口气,屏息凑到他脸畔唇边,又仔细来回闻过,而后忙忙起身道:“太子殿下靠近脖颈的衣领有些很淡的香料味,唇边也有些残留的腻香,我猜恐是入口的东西里掺了那些香料,至于旁的,床褥床帐都没有问题。”

苏绵快快说过,便直身要从陆钺脚下绕开,谁知越急越躁,她竟硬生生跌倒在了人家身上。

赵云涛吓了一跳,一时也不知该问外甥有没有被压坏,还是该问这丫头有没有摔疼。

等连爬带滚地离了床榻,苏绵整张脸已经窘迫得红透了。她不敢去瞧其他人的面色,只忙忙地开始嗅探起其他的种种物什来。

待前前后后仔细查了个遍,苏绵也不能不说一个“服”字。

目下来看,除了桌案上的一套杯盘壶碟有些淡淡的香味,旁的地方目前都没有不对。

她本以为自己那妆奁成了那副模样,太子东宫必然情况更甚,如今看来,虽仍有防备不到,可究竟还是比先时预料的要好得多。也难怪那些人要费尽心机地往自己妆奁里塞各色物件儿了,只这里防备的这等工夫,就不是寻常人能掺进手来的。

苏绵查过回身回话时,便见谢元已经利落地取了太子一杯底血。

“是入口之物,那就是饮食汤药了。”谢元想了想,对苏绵道:“丫头啊,我观你胆识过人,不是寻常女儿,这么着,等会儿我和定国公得先出去,你就藏在帐子里,等那些医官都走了,你稍稍尝一口太子的药,再仔细和我说一说那药是什么味道,若是察觉有异,药就不必喂给太子,和宫人说一声,就说是定国公的意思,他们会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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