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考验
这些手记中的言语皆是日用之语,读来诙谐简明,便是先头存了寻找踪迹的心思,眼下见了,心中也难免生起几分温柔之意来。
这其中自然也提到了落月花此物。
一直以来,落月花在世人心中近乎于神物,概因其性特异,药毒难说,是以也几乎没有多少人能真正以其入药,天长日久了,这一样花草自然也更无从找寻。
雪王妻子性好奇异,对这世间所有瑰丽浪漫的传说都有着探究的兴趣。二人避世而居,但生活全无半分的迟滞停顿。
苏绵看着这些文字中所记录的日常剪影,微微抿唇侧首去看陆钺。
“怎么了?”陆钺对她望过来的目光十分着紧,几乎在她落下视线的那一刹,便立时与她目光相接。
苏绵将手里的手札往他眼下凑了凑:“落月花原本就生长在这里,原本是一位老僧在这里守着,但就在某一夜,落月花开落之际,那老僧得了落月花的种子,便从此离开,杳然无踪,不过也给他们留下了一些关于落月花的习性记载。”
这与苏绵先时所想有些出入,也与传言中生于眠月谷的落月花颇有不同。
落月花并不像传闻中那般,生生死死悉数得于月华,它可救人性命,但其中隐藏的剧毒也可夺人魂魄。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便能挽回的一条性命。
如今这雪王墓中的落月花几乎要消散于天地之间,三开三落,于消弭之际方能得到可解百毒,通经络的落月花种子。
只是往时尚算有几分把握的事,如今做来,便几乎是要一命换一命。
这一箱的手札在个人口中被一一详述,苏绵心中有了底,面色也和缓了不少。
不论如何,只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就好。她不怕前路坎坷,只怕眼前无路。
如今的落月花并未到了三开三败之时,苏绵仔细回忆了那几株花草病恹恹的模样,便也不急着立时往那花圃里头赶。
大头解决完了,苏绵将目光挪到了明王的方向:“他明知你的心思,还敢这么跟着一起来,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陆钺看着她气呼呼的护短模样,笑着刮了刮她的脸蛋儿:“这雪王墓终究是人所建造,纵然当年的防范再多严密,也总会有两语三言泄露出去。”再者,雪王乃仁厚之人,必不愿那些工匠的鲜血染上他们夫妻的长眠之地。
但陆钺已经不打算再留明王。
原本明王一人的生死他并不在意,但如今......他望向那个盛满了手札的箱子。
变数已经够多,他绝不容苏绵在此地受到任何伤害。
“寻到这些珍宝,绵绵是第一功臣。”陆钺忽然笑言哄她,苏绵面上一红,下意识往旁处瞧了一眼:“还......还好,其实也就一点点厉害。”
陆钺被她逗得笑出声来。
“这些宝藏太过惹眼,一传出去,只怕引来觊觎,还是要尽快将它们运离此地。”苏绵着实不好意思在这里和他亲昵,只好一脸正经地将话题往正事上引:“不过外头那些落月花只怕也要迎来最后一开败了,长风哥哥......”
“无事。”方才那些手札瞧得仓促,即便是知晓了落月花的一些过往,但也并非全然了然于心。
生途死路,向来相依相伴,陆钺心中慢慢沉定了下来,只是含笑捏了捏她的下巴。
“先歇一阵,我去处理些事,很快回来陪你。”陆钺待她向来万般温柔,只是这温柔里头的意思又各有不同。
苏绵看着他这般哄孩子似的表情,知道他这是不允自己跟着了,便只能扁扁嘴,乖乖被他扶着坐好,没有出口阻拦。
看着陆钺越行越远,苏绵便收回目光,抬手揉着自己的腿弯。
自有孕来,她总是容易累,两条腿也沉甸甸的,不时就会觉着酸楚涩然。
她正一面捶腿一面想心思,稍稍侧头间,便被蹲身在身侧的甘盈惊了一跳。
“方才收整书简时,我看到箱子四壁有些关于落月花的文字记载。”甘盈的脸色有些沉重,不等苏绵发问,她便道:“落月花一身两性,只有其身三开三落,将消未消之际取得的种子方能解毒强身,除此之外,其他任何时候,它都是一株暗藏剧毒之物。”
这一点方才那些书简手札中已经有了记载,先时她与陆钺在那花田所见所历也足以证实这一点。
苏绵点点头,等着甘盈的下文。
“若按照寻常情形来看,落月花三开三落之际,其毒性最为微弱,接近于无,每逢此时,其身逸散出来的气息足以抑制其他一切的毒素纠缠,那时候,只消徒手摘取,并无惧毒素伤身。”
适才那些书册中很多记载都颇为详尽,只是彼时须得简单描述,甘盈所做的简述便十分地简略。眼下那书中所言,还有箱壁上所刻都让甘盈心中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她皱了皱眉,接着道:“但落月花出了开败生死之际,其余时候皆是毒性狠辣,天长日久,落红化泥,毒素积聚,药不抵毒,不过数十年间,落月花本身便会渐渐衰败。”
“我知道你的意思。”此前陆钺已经大约猜测过落月花如今的状态,再加上这箱中书简的辅助,苏绵心中已经对此有了分数:“原本落月花三开三落,可徒手摘取,并无太大的危险,但照著书中所记和种种警诫,如今的落月花三开三落之际虽仍可留取种子,但其中的危险却无可估量,想要拿取,哪怕是一命换一命只怕都无法达成。”
苏绵想到那花圃中落月花的状态,想到那些人稍一触及红泥的情态,心中便不由地沉了下去。
落月花已接近消弭,救无可救,此前小狐狸所以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不肯离去,便是感觉到她身上携有灵境的气息,觉着她也许能救一救这奇诡之花。
苏绵比任何人都更想要救回这些落月花,只可惜她空有灵境随身,却半点挽回之法也无。
如今落月花就活生生地立在那一处,可偏偏经年落红,毒性沉泥,想要靠近无恙无异于痴人说梦。苏绵如今只盼着当落月花三开三败,可取种子之时,其药性足以抑制那满坪剧毒,至少能容一息之间,那般,至少还存一线希望。
“h儿......”甘盈开口,有心相慰,可话到嘴边,看到苏绵双目中的坚韧坚定,她自失一笑,只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其实乌婵古书中曾有些缓解落月花毒的法子,只可惜都是些残卷,并无用处。”
苏绵冲她笑笑,请她细细讲给自己听:“不管有用无用,我听一听罢。”
此间的宝藏归置妥帖,谢元等人就暂先封存了宝库,一行人走出屋房时,苏绵隐隐听着了几声压抑的低嚎。
还没等她将目光递过去,明王所在的那一个角落便被一行护卫团团围起,即便苏绵有心探究,也无从看起。
陆钺将一块擦过手的帕子掷在一旁,见苏绵双目亮晶晶地试图靠近的模样,无奈一笑,随即大步迎了上去。
苏绵对着陆钺噘了噘嘴,而后从他肩旁探出脑袋,不死心地往明王处看了看:“他还活着啊?”
这话音儿听起来有几分遗憾,就差明着说祸害遗千年了。
“活着。”陆钺捏了捏她的脸蛋儿,而后看向其他人:“留数人在此处看管宝库,其他人随我暂时离开,处置旁事。”
“咱们要去落月花圃吗?”纵然心知希望渺茫,苏绵还是想请谢元去瞧一瞧落月花,至少也还算是存了一个法子。
雪王墓中机关甚是精巧繁杂,饶是经过了这么多年,仍旧教人无从着手,无处看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