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西湖雪话 - 鹊桥仙 - 阮郎不归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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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西湖雪话

入冬后,杭州也冷起来。这日天亮,江屏朦胧听见外面扫雪的声音,醒来掀开红锦帐,果见窗上雪光耀眼,忙叫吕黛起来,趁着人少,去西湖赏雪。

一人一妖收拾妥当,既不乘轿,也不坐车,各骑一头毛驴,走在银绶带一般的苏堤上。

湖水结冰,孤山白头,苍茫积雪中透出松树的冷青色,凛冽寒风送来梅花香,却不知花开在何处。湖上几芥扁舟,倒像是墨点上去的。

江屏道:“杭州难得下雪,这样的好景有时等一年也看不到。”

吕黛道:“蓬莱的雪景也好看,改日我带你去走走。”又道:“你可曾与别个女子在此赏雪?”

江屏偏头想了想,道:“除了先母,还有家中的姐妹,便没有别人了。”

吕黛心中欢喜,偏把小嘴一撅,道:“我才不信呢。”

她罩着大红织金斗篷,在这冰天雪地里煞是惹眼,江屏看着她,笑道:“不信你还问我,难道非要我说和行院里的花娘来赏过雪,你才信?”

吕黛晃着手里的皮鞭,道:“你若真和花娘来赏过雪,我便把你扔进湖里,冻成冰棍。”

江屏道:“其它喜鹊也像你这样小心眼?”

吕黛扬起下颌,斜视他道:“我们鸟族向来是雌主外,雄主内,我的姐妹们都有若干面首。我只有你一个,你还不知足?”

江屏忍笑道:“知足,知足。”

雪还在下,一片片轻似鹅毛,纷纷扬扬,铺天盖地。陆诀拥着毳衣,戴着蓑帽,坐在舟头垂钓。他看起来毫不起眼,就像西湖上最常见的垂钓者,岸上的江屏和吕黛都未留意。他眼觑着这对你侬我侬的小夫妻,微微扬起唇角。

一只小舟徐徐靠过来,舟头立着一名伟岸的男子,他头戴银冠,身披玄色斗篷,面容年轻英俊,眉宇间有种久居高位的气度。但他瞬也不瞬地盯着陆诀,眼中神情激荡,好像忠诚的猎犬看见了睽违已久的主人。

两芥小舟相距约有六尺时,他一掀衣摆,跪在舟头的积雪上,声音暗哑近乎哽咽道:“属下参见王上!”

陆诀悠悠一声叹息,看着他,亦动容道:“我如今叫陆诀,不再是妖王了,你不必行此大礼。”说着衣袖轻轻一拂,一股无形之力便将薛随珠扶了起来。

“随珠,一别多年,你的修为精进不少。”

薛随珠却看不透他的修为,低头道:“属下资质愚钝,就是再修炼千年万载,也不及王上十分之一。”

陆诀笑了笑,放下鱼竿,从身边的小火炉上取出一壶滚烫的酒,道:“过来吃几杯罢。”

薛随珠身形一动,便移到了他对面,小舟晃也不晃一下。

陆诀与他吃了一杯,道:“这些年你过得怎样?荆玉还好么?”

薛随珠点点头,道:“别的都好,只是日夜担忧王上的安危,属下多次潜入地府,都不曾探得确切的消息。”

陆诀道:“我知道你去过,崔判官的右手就是你砍断的。”说着握住了薛随珠的右手,两指搭在他脉门上。

薛随珠没有躲避,躲也躲不开,他动作实在太快。被这样一个高手,轻而易举地按住脉门,任谁都不免紧张。薛随珠屏息凝神,另一只手不自觉地蓄力,心中一瞬间闪过若干不好的念头,甚至有些后悔独自前来赴约。

“你果然中了他的催魂掌。”陆诀松开手,薛随珠方知他并无恶意,一颗心落回原处,淡笑道:“什么都瞒不过王上。”

陆诀道:“千年天仙藤能治你的伤,我记得乐游山上有一株,你不知道么?”

乐游山盛产草药,原本是妖界的地盘,提起这话,薛随珠面露愧色,道:“四百年前,崆峒派趁乱抢占了乐游山,而后属下虽然带兵夺回,山上的奇珍草药却已被他们挖掘一空。”

“崆峒派……”陆诀眼睛微眯,想起在仙酿居碰见的那帮崆峒派弟子,擎杯微笑道:“无妨,我让他们加倍还回来就是了。”

叙了回旧,吃了两杯酒,一阵幽咽的筚篥声传来,风卷着雪花,似乎随着筚篥声回旋起舞,银妆素裹的世界愈发清幽辽阔。

陆诀道:“这筚篥吹得竟有些净心的意思,我许久不曾听他吹过筚篥了。”

薛随珠循声看向放鹤亭中的一男一女,这才发现吕黛的存在,眼中露出意外之色。

陆诀道:“你认识他们?”

薛随珠道:“那男子,属下不认识,但那女子是吕明湖的灵宠,荆玉很喜欢她,原先想收她做炉鼎,却被吕明湖带走了。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看不上荆玉,在这儿跟一个凡人卿卿我我,真是不识抬举。”

陆诀听了这话,倒觉得小喜鹊眼光极好,眼角瞟了瞟薛随珠,带着一丝鄙夷道:“枉你长了九个脑袋,千金难买心头好的道理都不懂。”

江屏听吕黛吹完一曲,欢喜得眉开眼笑,将她一双手放入怀中捂着。

回到家,吕黛看见姚曼荆送来的信,说想容丹快吃完了,让她再送二十瓶来。

一粒想容丹的药效是一个时辰,十五粒一瓶,两个月前吕黛送了二十瓶给她,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吃完了,只好找了个借口,去海市买药。

跑了几家铺子,只买到十瓶,掌柜的都说想容丹销量不佳,利润又少,已经没人炼了,还问她买这么多作甚?

吕黛道:“我有个妹妹,就爱吃这个,吃上了瘾,你们能否想法子再弄些来?”

掌柜的个个面露难色,道:“姑娘,要是那些不费力气的药,我们还能帮你,但这想容丹虽然没什么用,却要修为很高的道士才炼得出。你说人家哪有功夫专门炼这玩意儿,所以存货越来越少,我们也无能为力啊。”

吕黛思量半晌,将姚曼荆的事一五一十写入信中,附赠孤山梅花一枝,寄给了吕明湖,让他帮忙炼一些想容丹,也算是积德行善。

次日早上,她便收到吕明湖的回信和一篮果子,拆信看之,只有一行风流飘逸的字,写的是:人各有命,勿要多管闲事。

吕黛撇撇嘴,心想这些男人果然不懂女人的苦处,只会说风凉话。

吃了几颗果子,也想不出别的法子,只好把姚曼荆约出来,道:“姚夫人,想容丹已经没人炼了,我跑遍了海市,只买到这十瓶,你省着些吃罢,原本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姚曼荆不听则已,一听这话,像被掐住了脖子,急得抓住她的衣袖,眼珠子凸出来,道:“仙姑,你再想想别的法子,我不能没有想容丹啊!”

吕黛歉然道:“姚夫人,对不住,我真的没法子可想了。”

姚曼荆呆呆地看着她,是她将自己拉出绝望的深渊,如今又撒手不管,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跌回去,多么残忍,多么可恶。

扑通一声跌坐在地,姚曼荆脸孔苍白,眼中闪过一抹恨意,便捂住脸哭了起来。

吕黛安慰她良久,送她上轿回去。

妻子的回心转意令夏千户如获新生,连同僚都看出他气色不同,问他是否遇上了什么喜事。夏千户笑而不答,每日无心理会公务,只想早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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