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疑点
萧过出门之后滕错抱着垫子在沙发上发呆,电视早就被他关了,公寓里很安静。他数着自己的呼吸,到二百七十九的时候,电话响了。
“喂,”他面无表情地接起来,“酷姐。”
蓝蝶没打招呼,单刀直入地问:“你在哪?”
她的语调很平稳,但滕错已经快速地看向了门口,然后是窗帘。他慢慢地站起了身,说:“家。”
他用一如既往的清澈又柔和的声音说话,尾音上扬,带着一种很不着调的松散。但事实上他的左手已经伸进了口袋,那里面躺着他的刀,冰凉的金属被他紧紧地握在掌心。
“正好,”蓝蝶说,“有件事。”
她停顿了一下,滕错的手机随即进来了两条彩信。他打开看了一下,有张定位图,就是离他公寓不远的商业街,还有张证件照。
滕错把电话再次贴近耳朵,笑了一声,说:“你的人?真是歪瓜裂枣。”
“这个人刚加入花园不久,但是以贩养吸,这会儿上头了,在商业街闹事。”蓝蝶语速很快,说:“他以前是劫道的,有不止一次前科,警察要查很容易,他见过我,而且知道有关花园下一个大单的信息。”
蓝蝶手底下的人都有定位,以便她紧密地监控动向,这一点滕错并不吃惊。他挑了下眉,问:“然后呢?”
“他吸的是K\\粉,”蓝蝶的声音沉了沉,她说,“现在人在闹市区失控,一定会有人报警。”
“很精彩,”滕错在沙发扶手上坐了下来,“所以?”
“所以他一定不能落到警察手里,”蓝蝶说,“我在海边,时间不够了,逾方市里你离他最近。”
“酷姐,”滕错很遗憾地叹息了一声,“我不管生意上的事。”
“他是花园的人,你也是。”蓝蝶语气很不好听,“滕错,他不能活。”
这就是要就地取了那个人的命,打烂摄像头然后直接动手。这非常冒险,但花园的风格一向非常彪悍,蓝蝶选择这么做完全有可能。如果不是试探,那么在这一局里,蓝蝶也已经到了别无选择的地步。
滕错仰了仰头,飞快地舔了下唇角,对电话里说:“行吧,酷姐。”
“如果有可能的话,选择远程狙击。”蓝蝶说:“四周大楼的高度和位置我会发给你。”
滕错往里屋走,非常随意地问:“那个人叫什么?”
蓝蝶犹豫了几秒钟,说:“范大塬。”
滕错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挂断电话,换了身衣服上到二楼。他打开保险柜,把外沿几捆碍事的现金扔开,看也没看狙击枪一眼,拿了把手\\枪别进后腰,出门的时候顺手从茶几上捡了颗糖放进兜里。
这会儿正好是放学和下班的时间,商业街附近非常热闹。滕错含着糖横穿过一座商场,这里开着令人舒适的空调,音乐很轻柔,然而外面的街道上忽然传来两声不小的爆响,商场里的人们都愣住了,然后扭头往外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滕错知道,这是枪响。蓝蝶让他务必赶在警察到来之前截杀范大塬,范大塬是花园的毒贩,自己也吸毒,而且还知道蓝蝶和花园的内部信息。蓝蝶对此很紧张,说这个人绝对不能落到警察手里。
滕错径直走向商场的大门,他迅速把糖咽下去,无声地冷笑了一下。
街对面有家金店,玻璃门被打得粉碎,街上行人很多,都在惊叫着奔跑。有个穿着大花短裤的人站在门口,脖子上挂着两条金链子,对着街边的树毫无章法地连开了几枪。
他进入金店,看起来像是劫匪,但他嘴里嚷着模糊不清的话,声音很高。他表现出的这种极端亢奋来自于毒\\品的作用,滕错露出了厌恶的神情,盘起头发,把头套拎在了手里。
商场里已经有人在报警,滕错看了眼表,盯紧了范大塬。范大塬胡乱挥舞着手臂,他不愧是劫路出身的,就是嗑了药也记得他们那行的常规流畅,虽然准头很差,但还是先把金店周围的五六个摄像头都打烂了。滕错看着,没忍住挑了挑眉。
然后范大塬还是要进店的,他摇晃着走进去,店里传来了一声尖叫。滕错低声“嘶”了一声,冲出了商场。
这会儿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剩下零星的几个可能还没反应过来,但也都离得很远。滕错横穿过街道,戴上了头套。他穿着黑色的夹克和长裤,利落地从腰后摸出了手\\枪。
店里一共就两个店员,一男一女,男的躲在柜台后面不敢露头,女的大概想往外跑但没成功,站在中间和范大塬面对面。范大塬先轰了店里的监控,然后拿枪指着她。他的手很不稳,大张着嘴如同电影的丧尸一样发出不正常的嘶吼声,女店员吓得哭了起来,腿软得滑跪下去。
她的哭声和尖叫刺激了范大塬,他弯下腰,把女店员扯了起来。店里没有别人,但这和他看到的不一样,他抓着女店员的胳膊,拿枪对着对面无形的敌人,不断地大叫着“都别过来”。
范大塬眼里的世界鲜艳刺目,到处都是药粉产生的幻觉,一切都好像要旋转起来了。在强烈的扭曲中,一个一身黑没有脸的人走了进来。这个人个子高挑,站在店门口没往里面来。他非常安静,范大塬甚至不知道他是否真实存在。
范大塬迟顿地反应着,把枪口向女店员那边指过去。滕错仿佛已经能听到警笛的声音,他举起枪,稍微瞄准了一下,然后扣动了扳机。
范大塬立刻就倒下了,惨叫着在地上翻滚,血从他上身的某处流了出来。女店员也摔了下去,闭着眼缩成一团。
滕错抬头看了眼已经被破坏的监控,扭头就往外走。他在店外面摘掉头套,发现墙根那里站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孩,身上穿着某小学的校服,捂着耳朵浑身发抖。
急促的警笛声这回已经开始变得真切,滕错脱了夹克,把卸出来的弹匣和枪一起裹在里面,用一只手拎着。他里面穿的是紧身的背心,两条雪白纤细的手臂伸出来,把小胖子抱起来的时候倒是毫不费力。他拖着孩子的腿,挡住了自己的上身。
“走,”他颠了一下小胖子,轻声说,“不怕,阿姨带你回家。”
警车拐上这条街的时候有不少人还在往外跑,滕错混在他们中间,小胖子应该是吓傻了,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几名刑警从车上下来,迎着人群过来指挥疏散,从他们的角度看,滕错就是一位颤抖着手臂抱紧了自己孩子的女士。
决霆挥了下手,带着人跑上人行道,吕昊扬跟着他,和跟随群众撤离的滕错打了个照面。抱着孩子的人停了一下脚步,脸被挡着,但看这反应应该是被吓坏了。
“女士,”小吕让开空间,快速说,“您往这边去,听我们民警的指挥。”
滕错点了点头,他还记得他和这位小警官在夜店的相遇,用脸贴着小胖子,忍住了没笑出声。
他迅速地离开这里,小胖子随着他的脚步被颠得有点不舒服,脸上的肉都在抖,再加上回过了神儿才开始真害怕,终于在滕错肩上哭了出来。滕错无奈地把他放下来,在裤兜里摸了摸,才想起来糖已经被他吃完了。
他牵着小胖子,在路口发现了一个甜品店,庆幸地舒了口气。
***
五个小时后,刚刚从医院回到市局的女警缪双跑着进入会议室。
“报告,霆队,我回来了。”缪双还稍微有点气喘,说:“范大塬吸食K\\粉过量,以及右肩锁骨位置中枪,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刚做完手术,还在昏迷。子弹送去做弹道对比和分析了,出了结果我去技侦拿。”
决霆点了点头,面色很平静,手势示意她坐。
缪双坐下,坐在她旁边的同事项山帮她倒了杯水。缪双喝了两口,决霆让项山给她提上进度。
吕昊扬在桌对面操作电脑,范大塬的资料出现在屏幕上,几次前科以及如今花园毒贩的身份都写得清清楚楚。
项山很规矩地起立,对决霆汇报说:“那条街上有不少目击者,包括临街的监控,都证实范大塬像是精神错乱一样行为暴力。但因为金店内外的摄像头遭到破坏,当时在店里发生的,只有两位店员的口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