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赵蘅玉转过身来,她细细忖度着赵的神色，他额上的伤口已经被白帕包扎，隐约洇出血迹,一绺碎发垂在脸颊边，他轻皱着眉,唇色苍白，迷惘地望着赵蘅玉。

赵蘅玉有许多年没有见到赵这般无害的样子了,她恍惚了一下,她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和她亲密无间的赵。

她及时清醒过来，那个时候的赵也并不是纯然无害的，他一直都在以假面孔示人,他的本质从未变过,他就是那个乖张暴戾的赵。

赵蘅玉声音发冷：“公子认错了,我并非是你阿姐。”

赵垂下了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他抬眼，眼中有冰雪难消的冷寂,他说道：“我仿佛记得，我的阿姐左耳耳垂后有一粒红痣。”

王则闻言到了赵蘅玉身后看了一眼,他没心没肺说道：“娘子，果然有。”

他这一话喊了出来，屋内两个各自变了脸色。

赵脸上泛起笑：“娘子？阿姐，这位是……”

赵蘅玉注视着赵的眼睛：“是我的夫君。”

赵心中起伏不定,面上却丝毫不显,他道：“原来是姐夫。”

王则笑呵呵地拉赵躺下,说道：“都是一家人,一家人。”

王则对赵蘅玉说道：“娘子，你不是将从前的事都忘了吗？这位公子既然说得出你身上的痣，那他定然没有说谎，他就是你弟弟。”

王则对赵说道：“有你来了，玉娘的身世终于有了线索，话说回来，你怎么会受伤倒在草丛里？”

赵皱了皱眉，似乎在苦苦回忆，过了会儿，他捂住了额头。

王则紧张问道：“怎么了？”

赵说道：“我想不起来了，想不起来是如何受伤，想不起来从前的事。”

王则愣愣道：“这……”

一家姐弟两人都聚在他家里，偏偏姐弟两人都失了忆。

王则却还安慰赵：“没关系，好好养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记起来了。”

王则又问道：“你还记得自己姓名吗？”

赵又拧紧了眉，赵蘅玉冷眼在一旁看他，没有搭话。

半晌后，赵说道：“……”

他望着赵蘅玉：“我记得阿姐时时唤我，阿。”

王则将赵安顿下，出门去给赵煮药。

王则前脚走，赵蘅玉立刻跟着要走出去。

赵从榻上坐起，他望着赵蘅玉：“阿姐。”

赵蘅玉脚步一顿，但她没有回头，跨过门槛走了出去。

赵蘅玉不知道赵究竟是真的失忆还是装作失忆，可若是装失忆，他的目的是什么？

赵蘅玉想不明白，她只将赵视若蛇蝎，想要早早将他送走。

她趁着天还没黑，出了桑子村，往猎场周围打听了一番，猎场附近一切平静从容，根本看不出他们的皇帝已经失踪了。

若是她上前去贸然说皇帝在她家里，怕是这些侍卫会将她乱棍打走。

赵蘅玉在猎场外面站了许久，终于无奈而归。

天色渐晚，赵倚在门框上，他看着赵蘅玉缓步归来。

王则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计，前去迎了赵蘅玉。

王则声音欢快：“娘子，你回来了。”

赵蘅玉微笑：“我回来了。”

赵手指缓缓收紧。

没有他的日子，赵蘅玉仿佛过得很快活，虽然穷困潦倒，可她脸上再没有出现从前的悲伤。

凭什么，就凭一个区区穷书生王则？

他甚至还中不了举，连跪在自己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赵心绪起伏，他握住门框，忽而发觉手指上有了细细木屑，他低头看了一眼。

这破门破窗的破地方。

王则正和赵蘅玉说话，忽然察觉到一道阴恻恻的视线，他打了一个激灵，回头去望，却见是季玉的弟弟站在那里瞧他。

王则笑着招呼道：“弟醒了？感觉如何？头还疼么？”

赵没有回答，他是懒得理会王则，但王则并没有被冷落到，只以为他是精神不济。

王则说道：“弟再等一会儿，马上就开饭。”

他刚说完，忽然听见屋内一阵婴儿啼哭之声，赵蘅玉急匆匆走进了屋里，王则也随之走了进去。

赵站在原地怔怔。

他看着屋内，赵蘅玉抱起了襁褓中的婴儿。

那是……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