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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白墙与画室的竹香

医院的白墙与画室的竹香

陆泽珩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坐下时,指尖还沾着松烟墨的沉香。

刚从老宅赶来,西装袖口的竹节手链蹭过白大褂的袖口,留下道浅青的痕——是今早画竹时蹭的墨,陈舟要帮他擦,他没让,说“留着,像带了片竹影”。走廊尽头的护士站传来打印机的嗡鸣,混着消毒水味,像把钝刀,慢慢割着“责任”和“念想”的边界。

“先生,沈夫人刚睡下。”陈舟把热咖啡放在他手边,纸杯壁的水珠浸湿了文件袋,“苏氏的合作款到账了,法务部说‘按您的要求,留了三成作为文化基金,资助青年国画家’——苏小姐刚才发消息说‘这才像你会做的事,比签联姻协议顺眼’。”

陆泽珩端起咖啡的手指顿了顿。文化基金——是赵玉青之前提过的“想让更多人看到国画”,当时对方蹲在青砚斋的画案前,指尖敲着《秋竹图》的画框,说“不用多,能撑住小画室就行”。他没接话,却让陈舟记在了备忘录的最后一页,现在终于能落地,像替对方圆了半句话。

“基金的名字,叫‘青痕’。”他呷了口咖啡,苦涩漫过舌尖时,突然想起赵玉青泡的粗茶——茶味淡,却带着老城区的银杏香,“让陈舟联系林小满,说‘优先考虑像赵玉青这样没入主流的画手’——别提名字,就说‘风格要带烟火气’。”

陈舟在笔记本上写:“6月25日,午。先生把‘青痕基金’的章程放在《雨夜归人》画框下,说‘等赵先生回来,或许能用得上’。他刚才在病房外站了十分钟,没进去,只摸了摸口袋里的竹纹玉佩,护士说‘先生指尖在玉佩的竹节上划了又划,像在数纹路’。”

病房门被推开时,沈曼云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泽珩,进来。”

陆泽珩推门的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玻璃。母亲靠在床头,输液管的水滴在白墙上投下细碎的影,像他画里没干的淡墨。“刚从老宅来?”沈曼云的目光扫过他袖口的墨痕,“福伯说你天天去竹林,连会都推了——就为了画那些歪歪扭扭的竹?”

陆泽珩在床沿坐下,指尖无意识摩挲膝盖上的文件袋——里面是“青痕基金”的细则,纸页边缘被他捏出浅痕。“不是歪的。”他声音很轻,像在跟自己辩解,“是竹在跟风较劲,就像……就像赵玉青说的,每片叶子都有自己的劲。”

沈曼云的输液管顿了顿。她看着儿子捏文件的手——那双手从小握钢笔、弹钢琴,连拿筷子都要规规矩矩,现在却能容忍袖口的墨痕,能说出“跟风较劲”这种带着烟火气的话。“你以前从不提他的名字。”她的声音软了些,“福伯说你把他送的猫画挂在书房,睡前要看五分钟——泽珩,你到底图什么?”

陆泽珩没接话。他看着窗外的梧桐叶——叶尖被雨打卷了,像他画里的竹影。图什么?图那幅《秋竹图》里没说尽的话?图竹下石桌的“青”字刻痕?图对方指尖蹭过砚台时的温度?这些话他说不出口,只能在画竹时把墨调得沉些,在基金章程里留个模糊的“风格”,像把没说尽的牵挂,藏在能落地的事里。

“妈,合作我会盯完。”他起身时,文件袋的边角蹭过床沿,“但婚不结。您要是还气,我就在病房外画竹,画到您消气为止——福伯说,竹要慢慢长,急了会断。”

沈曼云看着他转身的背影,突然叹了口气。护士进来换输液袋时,她盯着儿子留在椅背上的西装——袖口的墨痕像道没褪的青,像他小时候在老宅竹下刻的“青”字,笨拙,却又执拗得让人没法真生气。

赵玉青在南方画室的竹架上挂起新画时,梅雨季的雨刚停。

画是《雨蕉猫戏图》,芭蕉叶下的猫正追一片银杏叶,猫爪的朱砂点得极轻,像怕惊散什么。周明宇带来的桂花糕就放在画案边,油纸的甜香混着松烟墨味,漫在刚晒干的宣纸上,像种安稳的暖。

“张奶奶让我给你带了罐新炒的茶,”周明宇把茶罐放在砚台旁,“说‘是泽珩上周去山上采的野茶,炒了整整一下午,说‘南方潮,野茶能去湿’’——你看这炒的,比护士配药还讲究。”

赵玉青碾茶的石杵顿了顿。野茶去湿——陆泽珩那种连水都要喝恒温的人,居然会去采野茶,手掌肯定被炒茶锅烫红了。他想起对方手腕内侧的浅疤——小时候救猫被树枝划的,现在又添了新的痕迹,像在替他尝遍人间的糙。

“知道了。”他把碾碎的茶叶倒进盖碗,沸水冲下去时,茶香漫出来,带着点老城的山味,“你下次回去,帮我给张奶奶带两盒南方的陈皮——说‘泡在茶里,比野茶更去湿’,别提我名字。”

周明宇笑了笑,指尖在画案的砚台上碰了碰——砚底的“泽”字被墨渍盖了大半,却在注水时隐约透出青痕,像块没褪色的胎记。“陆泽珩在医院陪护,”他看着赵玉青泡茶的手指,“福伯说‘先生每天带幅竹画去病房,沈夫人嘴上骂画得丑,却让护士贴在白墙上’——还说‘画里总藏着只猫,像墨团,爪印歪歪扭扭的’。”

赵玉青的茶筅在盖碗里转了半圈,浮沫没撇干净,像他画里没晕开的墨。猫爪印——陆泽珩连握笔都嫌费劲的人,居然会特意画猫爪,肯定是用指尖蘸了朱砂点的,歪得像小孩子的涂鸦。像他送松烟墨时说“三家墨坊才淘到”,像他送竹筛时说“老木匠修的”,所有“刻意”都藏在“笨拙”的壳里,钝得让人鼻头发酸,却又暖得像被阳光晒透的绒布。

“画得怎么样?”他把茶倒进公道杯,茶汤在杯壁上挂出浅黄的痕,像他画里的竹节,“福伯说……他用的是松烟墨?”

“是,”周明宇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墨锭是你留在青砚斋的,陈舟说‘先生用得极省,说‘这墨沉,要配好画’’——其实是怕用完了,没地方再找同款。画虽然歪,但叶尖的留白越来越匀,像在慢慢学你说的‘给风留地方’。”

赵玉青的指尖在公道杯的杯沿上蹭了蹭。叶尖留白——是他教的,当时陆泽珩在竹下石桌旁听着,侧脸对着竹林,他以为对方没在意。原来有些“随口一提”早成了牵挂的锚,像他送的墨被省着用,像他栽的竹被浇淘米水,像他说的话被记在画里,钝钝的,却又清晰得像在眼前。

陆泽珩在老宅竹林里铺开宣纸时,福伯带来了“青痕基金”的第一份申请。

画手是林小满,附的作品是幅《银杏猫》,猫爪边落着片竹影,像赵玉青画里的墨团。“林小姐说‘这基金的名字像玉青会起的’,”福伯把申请放在石桌上,“还说‘要是通过了,想把画展办到南方,说‘让那边的人也看看老城的银杏’’——张奶奶说‘泽珩你要是同意,她蒸桂花糕当画展点心’。”

陆泽珩蘸墨的狼毫笔顿了顿,墨滴在宣纸上晕开个浅青的点,像他画里没干的竹影。“让陈舟通过。”他把笔尖在砚边刮了刮,“画展地点定在南方的‘青砚别馆’,说‘那边的画室敞亮,适合挂银杏画’——别告诉林小满是我定的。”

福伯没再劝。他看着先生捏笔的手指——指腹泛白的手在画竹枝时,刻意放慢了速度,连最基础的“中锋”都没掌握,却在画猫爪印时格外轻,用指尖蘸了朱砂点在竹下,像在说“这里该有只猫”。“赵先生的画室来了个学画的小姑娘,”福伯把茶碗往石桌推了推,“周医生说‘小姑娘总问‘赵老师,这砚台底的字是谁刻的’,玉青只说‘是个朋友’——张奶奶说‘那朋友上周去给她修葡萄架,架下的桂花落了一地,他蹲在地上捡了半小时’。”

陆泽珩的笔尖在猫爪印旁顿了顿。青砚别馆的小姑娘——赵玉青终于有了自己的学生,像他说的“让更多人看到国画”,只是身边少了个人递墨。他低头看着宣纸上的竹,枝桠歪得像没长直的苗,却在竹下留了片空白,是给猫爪印留的地方,像在说“有些位置一直空着”。

“把这幅竹寄去南方。”他把画纸卷起来,用麻绳系了个活结,“别写名字,就说是‘老宅的竹,给青砚别馆的小姑娘当范本’。”

福伯接过画时,发现麻绳的结打得很松,像在说“能解开”。他看着先生转身回竹林的背影,突然明白——有些牵挂不用捆太紧,像这竹要顺着节长,像这画要顺着风寄,像他和赵玉青的路,得隔着点距离,靠着点旧痕,才能走得更久。

赵玉青在“青砚别馆”的竹架上挂起陆泽珩寄来的竹画时,小姑娘正蹲在画案前临摹《雨蕉猫戏图》。

“赵老师,这竹画得好歪呀。”小姑娘的铅笔在画纸上戳了个点,像颗没研开的墨,“但竹下的猫爪印好可爱,是您画的吗?”

赵玉青的指尖在画轴的竹纹上蹭了蹭。竹纹被南方的潮气浸得发亮,像他父亲的旧画筒。“不是我画的。”他蹲下来,握住小姑娘的手调整铅笔角度,“是位朋友画的——他以前不怎么会画,却很认真,你看这竹节,每笔都没偷懒。”

小姑娘的铅笔在猫爪印旁画了片银杏叶:“像张奶奶寄来的桂花糕上的青红丝!”她举着画纸跑到窗边,“赵老师你看,这片叶的影子落在竹上,像老城的画!”

赵玉青擡头时,夕阳正从芭蕉叶的缝隙漏进来,在竹画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陆泽珩画里没干的淡墨。他走到画案前,拿起那方老砚台——砚底的“泽”字被墨渍盖了大半,却在阳光下亮得像颗没说尽的星。他用松烟墨磨了磨,墨色沉得像老城的夜色,突然在画纸角落添了丛细竹——竹影淡得像雾,像从老宅的竹林里跑出来的,落在南方的芭蕉下,像句没说出口的“我记得”。

周明宇来接小姑娘时,手里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买的陈皮。“张奶奶说‘泽珩今天去给她修葡萄架,架下的桂花落了一地,他蹲在地上捡了半小时’,”他把陈皮放在画案上,“还说‘先生捡桂花时,指尖被枝桠划了道小口子,没吭声,就用松烟墨涂了涂,说‘墨能止血’’——你看这笨的,比小孩子还犟。”

赵玉青的指尖在陈皮罐上顿了顿。松烟墨止血——是他以前在画室蹭破皮时说的玩笑话,当时陆泽珩站在画案旁看他调色,没接话,原来听见了。这些细碎的记挂像砚台的刻痕,浅却清晰,把“离别”拽得又实又轻,像竹影穿过窗,不用碰面,也能知道“有人在记挂”。

陆泽珩在医院的白墙上贴上新画时,沈曼云的输液刚好滴完最后一滴。

画里的竹比上次直了些,竹下的猫爪印却更歪了,像故意留的拙。“这猫爪画得不如以前。”沈曼云的目光扫过画纸,“泽珩,你是不是故意的?”

陆泽珩的指尖在画框边缘蹭了蹭,那里还沾着点老宅的竹屑。“不是。”他声音很轻,像怕惊散什么,“是真画不好——赵玉青说‘猫要画得活,得蹲在画室看一整天’,我没看过,画不出来。”

沈曼云看着儿子眼里的光——那光在谈合作时没有,在签合同时没有,只在说“赵玉青”和“画竹”时才亮,像被竹影照透的石。“下次让张奶奶把墨团带来。”她突然说,“让它在病房待一天——你要是能画得像,我就不逼你联姻了。”

陆泽珩的眼尾在灯光下亮了亮,像落了点碎金。“好。”他应得很快,快得像怕对方反悔,“但我不用它当模特——我记得它蹲在青砚斋窗台上的样子,记得它蹭我裤腿的温度,这样就够了。”

护士进来查房时,看到母子俩对着幅歪竹画说话,白墙的冷突然被松烟墨的香泡软了。她想起沈夫人刚住院时,这位陆先生站在病房外,西装笔挺得像块冰;现在他袖口沾着墨,眼里有了竹影,像块被雨水浸软的玉,终于能透出点自己的光。

赵玉青在南方画室的灯下整理画稿时,周明宇发来张照片。

是青砚斋的葡萄架——新修的木架上爬满绿藤,架下的桂花落了一地,像铺了层碎金。“张奶奶说‘泽珩修架时,特意留了块空,说‘以后要挂幅画,得是玉青画的银杏’’,”周明宇的消息跟着照片进来,“还说‘先生捡的桂花都晒成了干,装在竹篮里,说‘等玉青回来泡茶’’。”

赵玉青的指尖在屏幕上的葡萄架处碰了碰。留空挂画——陆泽珩那种连装饰都要对称的人,居然会特意留块歪处,像在等幅不完美的画。他摸了摸画案上的陈皮罐,罐口的南方潮气混着老城的桂花干香,像种奇怪的安稳。

窗外的芭蕉又开始滴水,嗒嗒地敲在竹筛上,像在数“还有多久能再见到”。赵玉青把那方老砚台放进紫檀木盒,砚底的“泽”字被指尖磨得发亮,像要融进石纹里,却又始终清晰。他知道,这方砚台会陪着他在南方画很多画——画芭蕉,画雨,画南方的竹,画里会藏着点老城的松烟墨,藏着点陆泽珩送的砚台香,藏着点没说尽的牵挂。

就像父亲总说的“竹移到南方也能活,只要根没断”,他们的根,早就靠着点旧味,在彼此心里扎下了。

夜渐深时,赵玉青在画稿的空白处,用浅青的墨画了片银杏叶。叶尖的留白故意留得歪了点,像陆泽珩画里的竹节,像在说“有些不完美,才是真的记挂”。画旁没题字,却比任何落款都清楚——这是给老城的人看的,不用明说,他也会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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