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狠话
47狠话
◎“我最能忍疼了”◎
视野终于从黏稠的黑暗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须臾之后,一道人影逐渐清晰起来。
颀长清瘦的身子立得很直,抱臂看来的模样透出些许刻意的疏离,漂亮清越的眉眼散漫地垂下,对视时,似乎有一瞬间的闪躲。
温酌不自觉勾起了唇角,眨巴眨巴眼睛后,浸入浓雾的世界陡然亮了起来,如乌云散去,似暖阳归来,带着她走进阔别已久的、另一个世界。
“看不见吗?”
她顺着声源擡眸,撞入一双日思夜想的墨色瞳孔,时星洄浅浅拧着眉,用不耐来掩饰那不愿袒露的关切,“怎么不说话?”
温酌越发弯起眸子,准确地擡手握住了时星洄的手腕,“我看见了。”
我终于可以看见你了。
这句话被暂时藏在了心底,她眷恋地用指腹摩挲过时星洄细腻的肌肤,却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你——”
“做什么?”
时星洄抽回了自己的手,甚至还后退了一步,“你干嘛这个眼神?”
几乎是一瞬间,原本亮起光晕的眸子黯淡下去,隐隐约约的,似乎还萦绕着些许郁气,盘旋不去。
“你的脖子。”
温酌紧紧攥着床单,目光一瞬不错地落在那片刺眼的红痕上,“是怎么弄的?”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是被咬出来的痕迹吧,颜色很浅,看来并不重,目的是调.情,和标记。
是谁?
这么短的时间内,时星洄就已经遇到了可以让她肆无忌惮地在脖子上留下痕迹的人吗?
温酌内心嫉妒得快要烧起来了,但面上仍然紧绷着,如一把拉满的弯弓,几欲碎裂。
“这个?”
时星洄漫不经心地指着自己的侧颈,垂下的目光染上些许恶劣的笑意,“被咬的呗,不明显吗?”
答案如同落下的铜锤,余音拉长着花了许久才进入耳朵,温酌欲言又止,好几次后才找回对声线的控制权,闷着嗓音问:“被谁?”
原谅她,终究问不出那句“你喜欢的人吗”,她甚至不想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与其感受撕心裂肺的痛苦,不如自欺欺人来得轻松。
“很巧,这个人你也认识。”
时星洄坐在了温酌床边,笑嘻嘻道:“是戚姐咬的。”
“戚晏清?为什么?”
极低的声音里满是不甘和委屈,温酌眼底泛起泪花来,话语哽咽不清,“为什么是她?你真的……”
在进来之前提前和医生确认过,这段时间内,温酌态度积极地配合治疗,所以伤口恢复得很好,已经可以承担小频率的流泪了。
时星洄歪了歪脑袋,反问道:“为什么不能是戚姐?之前我就和你说过了吧,我对戚姐挺有好感的。”
“你们……”
刚刚吐出一个词,温酌便咬紧了舌尖,她在溢满的水雾之中执着地看向已经变得模糊的时星洄,悲戚垂下泪来,“我们还没拿到离婚证呢,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哪样了?拍个戏而已,可算不上婚内出轨。”
见效果差不多了,时星洄也就不再绕着圈子说话,闻言,温酌错愕地愣住了一瞬,但并非不欢喜,泪水都肉眼可见地止住了,随后迫不及待地问:“是拍戏咬的吗?”
她是何其敏锐的性子,顿时反应过来,时星洄就是故意刺激她的,为了看她失态吗?
可是答案并非如此。
时星洄擡指轻轻点着扶手,神情平静,嗓音也没什么起伏,“我只是提前给你打一个预防针,我们离婚之后,我肯定会有喜欢的人,我会和她拥抱、亲吻,分享生活的一切,到时候你看见的,可就不止是一个咬痕了。”
字字诛心,这个词从未如此具像化。
光是想象,温酌就已经有些窒息了,她无法想象,如果真的亲眼所见,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疯掉吗?还是干脆……死掉?
紧握成拳的手心被指尖刺得生疼,但根本比不上心脏被捏紧的万分之一,温酌在满腔酸涩之中咽下苦楚,低声询问:“所以你是在用这份痛苦,劝我放弃?”
“差不多。”
时星洄侧目看向窗外,“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没有谁是非谁不可的,想必你也感受到了,很难受吧?如果再不放弃,你会更难受的,我也不希望到时候,你还来打扰我们。”
人称代词有时候也是存在攻击性的,温酌莫名在意起了那个“你”和“我们”,疼得不住干呕,眼眶红红的,弥漫着血雾一般。
“我知道很痛。”
温酌执拗地望向时星洄,像一株只知道追随着太阳的向日葵,“可是我放不下。”
世界是很残忍的,缺爱的人哪怕得到一滴水,都会奉为甘霖、涌泉相报,疯狂地给出爱,企图获得一点点、少得可怜的回报。
所以,爱意总是流向不缺爱的人,而真正贫瘠的土地,却往往照不到太阳。
时星洄不明白温酌的执念怎么就那么深,仿佛经年累月,已经逐渐和呼吸融为一体,一旦失去,连生命都会被掠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