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家(4)
燕家(4)
百垠坊内一屋接着一屋,大多都只需要直走即到,不似坊外的道路蜿蜒曲折,脑袋一糊涂便走错了道。
燕师父领着李顺琼走到屋后,推开另一间不起眼的小院门。
那门上布满灰尘,生着藤蔓,当门被推开的刹那间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李顺琼眯了眯眼,伸手抵上即将闭合的半边木门。
“进来。”
燕师父径直走了进去,发觉身后的人没动作,回过头瞥了一眼她的神情后桀桀笑起来,“你在想什么?”
李顺琼干咳两声,索性利索地踏入关门跑到燕师父身旁:“您带我来这做什么?”
“看看你能不能在我百垠坊待下去。”燕师傅面上笑意未止,指着屋内道,“给你半个月,做出一个让我满意的出来,不行的话就走吧。”
他意味深长地眨眨眼:“任何东西都可以动,能找到什么,看到什么,我就不管了。”
李顺琼挑起眉,一边扭头环绕四周一边应道:“半月……行,谢谢师父。”
“现在叫什么师父?”燕师父摆摆手,推门走了出去,“到时候再看吧。”
门在李顺琼眼前“哐”地一声关上,她转过身搓了搓手,反手摸上索生铃:“倒是忘了跟致尧说什么时候联系。”
“他刚刚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李顺琼松开手,抚上一旁的桌角,“是这里藏着些什么,想吓走我?”
李顺琼回想起刚刚进门后那一阵血腥味,放在桌上的手指一僵,缓缓擡起手望了眼身后。这里没什么能掩藏的地方,除非有暗室。
她快步走到几个大缸前,挨个掀起覆在上面的木盖倾身朝里面看去——只有几缸被填满的陶泥,看着还很新鲜,像是不久前刚刚被运过来的。
怎么会呢?进出的那扇门分明看着已经好久没动过了。
李顺琼起身将其余所有瓶罐,刀具和釉料检查了一遍,又在墙壁上一寸一寸地摸索,还是没有发现什么。然而鼻间那股血腥味已经逐渐消散,待李顺琼检查完后,那股气息已然完全散尽。
“究竟是哪里不对?”李顺琼挠了挠脑袋,“还是先解决交代的事吧。”
她重新走回泥缸前,伸手往里面掏泥,掏了几下后手指倏然在泥土里触碰到一件硬物。李顺琼一顿,使了点劲将那件东西拽了上来。
是一块方形的玉牌,上面泛着青色光芒,歪歪扭扭地刻着一些李顺琼未曾见过的文字。玉牌四角雕着恶兽张口,利爪上还抓着某样东西,只是因为刻纹被泥巴填塞上,看不清究竟是什么。
李顺琼走到盛放清水的大缸前将玉牌伸进去搓洗干净,这才看清那个图案——竟然是一个人。
那人半边身子皆被兽爪握住,面目却宁静安详,似是没有分毫受恶兽所扰。
她的指腹覆在其上摩挲了几下,蹙起眉低喃着:“看来这间屋子藏着不少东西。”
“长瑜。”一道清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两声轻轻的叩门声,“在里面吗?”
“在!致尧?”李顺琼弯起嘴角跑着去推开门,“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邱韫之抿着嘴拉起李顺琼的手,垂下眼看她:“有受伤吗?”
李顺琼摇头,伸出门外望了一眼四周,随即满脸小心地拉着邱韫之进了屋,又紧紧将房门关住。
她拿起那枚玉牌递给邱韫之:“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玉牌?”邱韫之盯着那玉牌片刻,指着上面的字皱起眉。
“王侯立以血祭,尸骨万具。”
“尸骨万具?”李顺琼一愣,急忙指着四角那被恶兽抓着的人,“难道就像这样吗?”
她一直觉得不大对劲,现在才发觉是这里竟是一丝生机也无,入目即是黑白交杂,就连林木都泛着一种枯黄将死的气息。
以人祭祀,李顺琼没想到此种邪术在这个世界也存在着,还是在偌大的燕家出现。
李顺琼轻叹一声,这样倒也可以说通为什么之前那么多学徒消失不见,原来都是化作那万具白骨中的一具。
燕师父将此事暗中告知于她,是想让她把这个秘密带出去,还是打算让她葬身于此,死前也好死个明白?
可那些文字寻常人分明不懂,她要是看不明白……
就在李顺琼想着这些事时,邱韫之轻声道:“这是银山楼的密文。”
“燕家有人知晓此类文字。”李顺琼转了转眼珠,瞟向邱韫之,“是银山楼的人吧?”
邱韫之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应该是,没想到还是没清理干净。”
“清理干净?你之前就是去干这件事了?”
李顺琼仰头瞧他:“我之前没见你提,便也没问。”
“……担心我吗?”邱韫之突然出声,眼眸忽亮。
李顺琼呛了两声,扭头避开他灼灼视线,伸出手想去捂他眼睛:“嗯。”
“捂错地方了,长瑜。”邱韫之闷闷笑起来,他握住李顺琼手腕,牵着朝上一覆,冰凉的眼皮触上她掌心:“在这里。”
“你,你别拉我,”李顺琼脸颊发烫,将手腕从他手掌中拽出,“你说那人会是伤长扶宗的人吗?”
邱韫之慢吞吞地将手收回身后:“应该是他。我刚刚潜入主堂里,在那里有银山楼的法器痕迹,看着很新,应该还没从燕家离开。”
“只不过我尚未在燕家寻到他踪迹,应是昨日与我法力相撞后躲起来了。”
邱韫之一只手紧攥住那枚玉牌,原本带着笑意的眼不知怎的倏然变得晦涩难明,定定看着李顺琼半晌未言。
“怎么了?”李顺琼不解。
“长瑜,”他叹,“这里很危险。不过我知道,我拗不过你,最后没准你三言两语就把我说服了。你往不以人心所向而行论,万事皆有自己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