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倦川途异，心念山泽居
目倦川途异，心念山泽居
默默又控诉了一遍老天，她端着碗，用筷子数着吃剩下的一粒粒米饭。
一粒就是一天，一，二，三，四......
正在数到第七粒的时候，便听“吱呀”一声，牢门像是开了？
清窈擡眸，门前果真站了个人，手中拿着一柄钥匙，正挂在食指上转圈圈。
锁链丁零当啷坠落地面，发出好多声音，可即便如此，竟也没有引起外头一人的关注。许是都倒了吧？
今日客人还真多，清窈想。
随即就听对方道：“我是跟着余家小姐来的，若没有她带路，还真不容易找。”
据闻峣姜的天牢构造复杂，里外成圈闭塞，整个天牢成回字形，且分上下两层。
凭对方的路痴习性，确实是不易找。
“难得你还有这份心来瞧我~”，将碗筷放置一旁，清窈冷了冷脸。
“阿姐怎么不觉得我是来救你的？”，来人一身鹅黄色的靓丽长裙，头顶一对圆润可爱的发髻，一如往常那般灵动娇俏的小姑娘模样。
然而清窈只是淡淡瞧着她，并没有说话。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阿姐~”，小姑娘羞涩低头。
清窈所在的囚牢是没什么光的，可二人相处天长日久，哪怕如此昏暗的情况下，单凭说话的语气，她都晓得对方此刻该是何种模样。
如此，便更气了。
不，不是气，是苦涩和失望，两者积攒得久了，化成了浓浓的哀。
再开口，小姑娘的语气已全然变了，没有清脆，没有单纯，更没有面对姐姐的娇羞：“好奇阿姐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亦许多揣测，难道是自己执意要杀闻不生时，还是杀齐姄时，又或者下令射杀穆姻时？
平日，她确信没有露出任何马脚。
看在相识多年的份上，面对小姑娘诚挚的追问，清窈无所不答。
“记得那日我在北周中毒，不得已暂时投身京都客栈，却在当天便遇见了你。你说是追随我而至，可你京都那么大，如何就能那么恰好呢？当时你说是巧合其实我信了，直到我让你看看我身上的所中的毒而你说却这种毒闻所未闻的时候，我便已然知晓，你是我王兄的人。”
虫儿又问：“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有我不知道的毒不是很正常吗？”
清窈：“是，可我从未听说过什么毒可以不按时服下解药，于千里之外控制人生死的。所以那必然不是毒，是蛊！而对于蛊毒炉火纯青的你，竟然连这点都不知道，让我怎么能不怀疑？后来在峣姜，我又请布瓦族的药老替我瞧了一遍，那时候我也曾想，若一切都是我想多了该多好，可结果告诉我......当真是因果报应，欺人者，人恒欺之。”
话毕，二人皆静默良久。
体验了一把天牢的安静，一贯爱热闹的虫儿似是忍不住了，软调开口：“阿姐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
说话时，清窈整个人没入黑暗，似是要与黑色融为一体：“当初池渊叛我时，我便曾问过这个问题，以至听后十分后悔，有些真相还是不要听的好。所以不问了，再也不会问了~”
“我不是他的人，阿姐，真的不是~”，小姑娘着急为自己辩驳：“北周帝是在找你之前找到的我，或许是为了哄骗你回北周，是以早就打听好了你周围所有人，想利用一切让你回去。而我，刚好就是被他利用的那个......”
顿了顿，她又道：“或许应该说是互相利用吧。”
据虫儿后来的描述，清窈才知道，原来虫儿爷爷当时被人雇去毒杀的是北周刑部尚书。
毒就下在糕点里，不曾想那尚书没死，最小的儿子反而受害，本是一些江湖恩怨，她爷爷也愿意承担责任，只是按江湖道义迟迟不肯供出幕后。
这时雇主却急了，生怕尚书知晓他的身份，便杀了虫儿的父母以示威胁，更放言若敢多说，还要取他唯一孙女的性命。
爷爷为救回虫儿，吃了不少苦，蛊毒圣手的身体也是在那个时候被伤得只剩半条命，之后好不容易救回孙女，也就没敢在北周逗留，一路奔走逃到南楚。
所以什么早已复仇，仇家被灭之类都是未免清窈不肯收留她胡诌的。
而虫儿的仇人，也实在位高权重，乃是如今北周太后的亲弟弟。
至于当年刑部尚书与北周太后弟弟之间的种种纠葛，虫儿就不知道了，只晓得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就是这种情况下，虢昭实打实给了虫儿一个诱惑：只要虫儿替他办事，他可以免去一切麻烦，把太后的弟弟交到她手里。
且不说北周现今这个太后与虢昭并非亲生母子，便是亲母子，为了天下，舍一个皇亲又算得了什么？
再后来，清窈便中蛊了，这蛊甚至不是母妃坟前种的，而是去北周前就已经被种下了。
“阿姐，我也不想的~”，虫儿温吞道：“可父母之仇，真的不能不报。”
听完，清窈陷入了沉默。
良久清了清嗓子，方礼尚往来回问了唯一一个问题：“我就一个问题，我还能活多久？”
却不想，她以诚待人，每个问题都如实回答，对方则不然：“待你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蛊虫的吸食，就会死。”
到底还是没给出一个确切答案，撂下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虫儿转身就奔离了天牢，没有半点要回头的意思。
总之，还是好的。
牢门大开，她出来了。
一路上横尸遍野，畅通无阻，虫儿这丫头，办事还是这么嚣张。
原来距离被关，已经过了四十四天，老婆子果然没有按时给她送饭，难怪每次吃得比往日都要多呢，竟是真饿了~
投策命晨装，暂与园田疏。
上街才知道都城早乱了，老少爷们都被绑去投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