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小西篇
第四章小西篇
小西出生在大凌国的一个普通家庭里，但他却是极幸福的。有抱着他‘举高高’的阿爹马禾，有做出好吃饭菜的阿么，阿么姓梁，邻居们都喊他梁阿么，还有一个疼他的哥哥，在念学堂，他叫马鸣。
那个时候，他们家的生活过的平静而温馨。
阿爹长得高大而壮实，是靠苦力来赚钱的。他每每发了工钱，回来时路过集市，总会买一二斤肉拿回家里来，为他和哥哥解馋。
吃饭时，阿爹把他碗里的肉都喂给他了，还笑着说，‘阿爹在荀大户家里做工时，顿顿都能吃饭肉，就不吃了，这几块儿就给小西吃吧！’
“嗯，阿爹，真好吃。”小西鼓着腮帮子，小嘴儿一动一动地嚼着，吃得一脸儿的陶醉样儿，极像个餍足的小猫儿。
“呵呵。”
“呵呵～”
小西的这一吃相，把他阿爹，阿么，还有哥哥都给逗乐了。
“阿么，你们在笑什么呢？”小西一口咽了嘴里的肉，擡眼看着他们。
“没笑什么，喏，阿么这块儿肉也给你吃了。”梁阿么笑着将一块儿肥肉送到了他碗里。
阿么在镇上的一富户人家里做厨子，手艺很好。即便是几颗菜，几个土豆和地瓜，阿么也都能做出好吃的滋味儿来。
有时候，富户人家里夫郎，公子们剩下的菜，或是剔掉肉的骨头，看着扔了可惜，阿么便会偷偷带回家里来，为他们改善改善伙食。
“阿么，这块肉给你吃，这块儿给阿爹，哥哥吃这块儿。”小西是个懂事儿的，自己吃，也不忘了为梁阿么他们挟菜。
“嗯，真乖。”梁阿么在他软软的头发上抚了抚。
“快吃吧，一会儿饭菜该凉了。”
“嗯。”小西听后，张大嘴儿往嘴里扒拉饭了。
日子过的无忧无虑，小西也一天一天长大了。几天前，他刚过完三周岁的生辰，还从阿么那儿得到了一串糖葫芦，咬一颗进嘴里，真是甜。
本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过下去的，可他生辰后不久发生的一件事儿，却打碎了他们一家人的静好生活。
那天，吃过早饭，他阿么去富户家里做工后，晚间到戌时都没有回来。他阿爹上门去打听，才知他阿么被富户家关起来了。
说是他阿么偷了富户人家侧夫郎的金发簪，他阿么自是不认，那富户竟下手打了他阿么，他阿爹找他们理论，竟也遭了毒打，还诬陷他们是夫夫俩合谋偷走的，甚至还报了官。
那官平日里没少收富户的好处，事情原委真相如何？他压根不关心。惊堂木一拍，定了他们一家的罪名，然后卖身去勾栏赔偿富户金发簪的损失。
那时，他还小，当他在勾栏的破屋子里看到那些衣衫褴褛的人时，他还问阿么，为什么这么多人都不回家？要挤在这儿呢？他记得阿么当时的表情有些悲伤，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将他紧紧拥在了他的臂弯里。
阿爹被打伤后，没能及时看病，又加上他心中郁结，勾栏中环境又差，没多久就添了咳嗽的毛病。而他们在人牙子手中辗转的途中，遇上大雨天，哥哥他也变得病怏怏的。在来到澜州的第五天头上，哥哥发热了。
他脸通红通红的，嘴唇干裂，阿么撕了一块衣襟，蘸了院里头天下雨，水坑里积攒下来的雨水，敷到了哥哥的额角上。
每隔一段时间，阿么就为他换一次。他跪坐在哥哥的身边，低了头和他说着悄悄话，哥哥却还是没睁开眼看他，他不解地仰起小脑袋，想询问阿么时，却见阿么在用衣袖偷偷抹着眼泪。
“阿么，你怎么哭了？”他起身扑到他阿么怀里，将小脑袋埋到了他的颈窝处，语气中闷闷的。
“是哥哥会死吗？”
听到这句话，他阿么没有再说话，他也没有再问。之后，他后脖颈上似乎是湿了一大片，然后，他小手紧抓着他阿么的衣领放声大哭了起来。
哭累了，蜷缩在他阿么身旁的干草垛上睡着了。
第二日，他哥哥的热症还是没退下去，他阿么正守着哥哥。阿爹的咳嗽愈发严重了，捂着嘴蹲在角落里，咳的撕心裂肺。生怕再把病气过给哥哥，阿爹咳嗽止住后，也没敢挪步，只在一旁看着哥哥。他眼眶里憋的通红，却硬是忍着向上仰起了头。
周围的那些人都害怕阿爹是染了‘痨病’，纷纷躲了开去。
他看着阿爹将他的那一小份吃食推了过去。
“阿爹，吃。”
“阿爹不饿，你吃吧。”
马禾拿起那一小块儿干黄馒头往他小手里塞。小西一溜烟儿地跑走了。
“这孩子……。”捏着手里的那点儿吃食，马禾憋了许久的眼泪还是顺着鼻翼流了下来。
小西跑出来后，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他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四下里动了动眼瞳。此时，正好有人走过来，撞到了他，本能地，他伸出小胳膊抱住了那人的腿。
他擡头时，看到的是个生面孔的小哥哥，蹭了蹭他的衣裳，滑滑的。他见过那种衣裳料子，是富家人才能穿的起的。
他想着早上睁开眼儿时听到的阿么和阿爹说的话，说今天如果再没有主顾来将他们一家买走，他哥哥恐怕就……就……。后一句，阿么没有再说下去，但他却哭了。他知道阿么说的是什么，哥哥他会死的。
他歪了歪小脑袋，决定抱着那个像好人的小哥哥的腿不撒手了，他想了想，对着他说了一句话。
“小哥哥，你买了我们吧。”
见那位小哥哥没反应，他又说了一句。
“小哥哥，你买了我们吧。”
“好。”
这次，小哥哥蹲下了身，笑着抱起了他，他担心弄脏了小哥哥的衣裳，挣扎了几下，没挣开。后来，小哥哥抱着他去找阿么他们了。
当阿么听说那位小哥哥要买他们一家后，他瞧见阿么的眼睛亮了。
那小哥哥真的是和他想的一样，是个大好人。他买了他们后，即刻就把哥哥送到了医馆里，在医馆里喝过药后，小哥哥又去买了盆，里面盛了水，一路上都在帮哥哥降热。不仅如此，回到小哥哥的家里后，小哥哥即刻就让和他相熟的一位老大夫写了方子，煎了药来，阿爹那边也受到了照顾，阿么心底里都感激坏了。
当天晚上，他洗去了一身的泥垢，换去了两个多月没换洗过的脏衣服，吃到了温热而喷香的面条，他有了一个叫马西的大名，他还被一个叫做小谦的哥哥拉去了屋里写新得来的名字。
晚上睡觉时，他躺在软乎乎的褥子里，抱着他阿么的胳膊，兴奋到了小半夜才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