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殷兰殷家
第七十九章殷兰殷家
“嗯，吃吧。”那灰衣哥儿摸了摸那小孩儿发顶的脏扑扑的软毛。
“嗯。”得到哥哥的允许，那小孩儿嘴儿一弯，一口就朝桂花糕咬了下去，小脸上尽是满足。
“慢点儿吃，小心噎着。”那哥儿疼爱地看着吃得小心翼翼的自家小弟，擡脸对郭扬笑着道了一句谢谢。
“殷兰？”对上那哥儿颇为熟悉的笑容，郭扬鬼使神差地喊出了他压在记忆底部的名字。这一瞬，他陡然间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
“嗯？”人的第一反应往往是最真实的，那灰衣哥儿直接应了一句。转过去的身影，微顿了顿，又回过了头，看向郭扬时，眼中存了淡淡的疑惑。
“这位少爷？你认识我？”
“你阿爹可是青州的殷正，殷老爷？”郭扬并没有回答他这句话，而是另问了一句。
“是，以前是，只不过如今却早已不是什么老爷了。”那叫殷兰的哥儿轻笑了起来，虽是一身的粗布衣裳，却让整个人瞬时就明媚了起来。
“果然。”若是光凭一个殷兰他还不是很确定，眼下却是确定了。毕竟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巧事？而偏偏这一对父子的名字都恰好是他所知道的故人的名字？
“这位少爷？你……。”听郭扬说了这么两个字，再看郭扬嘴角上翘的那一抹笑，殷兰的手掌心里有些微微湿润了。
他突然发觉自己犯了一个大错，在一切都不明了的情况下，他就将事儿都说了出去。若眼前之人是之前和他家有过交情的，自是没什么可担心的，可若是他和殷家有仇，那他岂不是一个人把一家人都卖了？此刻，他心里自责了，可话已说出去，也只能是暗暗期望，期望他遇到的是前者，因为他很友善。
“呵呵。”郭扬这几年是久经商场了，见过的人很多，就殷兰那点儿小心思，他自认为还是能猜透的，且还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你……。”殷兰护着自家小弟，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两步。
那被叫做小竹的孩子停止了咀嚼，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瞳，警觉地看了郭扬一眼。
“小公子，你不认识我了？你好好看看我是郭扬。”郭扬上前一步，在殷兰对面站定了。
“郭扬？”殷兰微愣了下，细细在郭扬脸上扫了扫，确实是很像。
四年前，他都已经十一岁了，早已记事儿，郭扬是他阿爹身边得力的小侍，每每去街上，常喜欢为他带些小吃食回来。问他时，他都说是阿爹让他买来给他的，他也就心安理得地收了。后来，家逢变故，他
阿爹偶尔忆起那时，却一句都没提到过这一件事，他才知原来那些小吃食都是郭扬拿自己的月例银子为他买的。
他那时还想，郭扬其实是喜欢他吧，那段日子里，他还能在梦里描摹出他的样子，可惜，物是人非，时间长了，郭扬的面目在他的脑海里似乎是模糊了，最后只印了轮廓在他的记忆深海里。
不是他想去忘己记，而是他怕伤心。与其伤心，还不如将深藏。
殷兰目光未移继续打量着郭扬，这人身上虽有些郭扬的影子，却是和他记忆中不一样的。
记得当时郭扬兄弟俩被发卖去了勾栏，进了那种地方，说来，一辈子都是死契奴仆，除非主家愿意为你脱奴籍，但那样的情况他却是从来未听人说的。可现下这人穿戴的却是极为的不错，一身衣裳料子也是上乘，周身的气质也大变，丝毫看不出这是小侍的气息。
虽说对方是表明了身份，可殷兰定定地立在了那儿，还是不敢冒然上去相认的。
当曾经的思念发酵酿成了酒，这样大的信息量，太过于冲击了，他还需要好好去消化消化。
“是，我是郭扬。”郭扬浅声笑着，从袖袋里掏了一个荷包来，那荷包已不新了，上面的有些线已褪了色，但还能看得出那是一株兰花。
“这是你哪儿的？”郭扬一拿出来，殷兰就一眼看出了那是他的东西。那是他九岁那会儿刚学会绣技时，绣的。他看着不好，就让身边的小十拿出去了，没曾想却是到了他这儿。算算年头，它也有七八年了，这个人竟是……，原来他还记挂着他。这一刻，他的心被填的满满当当的。
“你一直带着它？”
“嗯。”郭扬轻点了点头，转而看向了殷兰身侧那半天没眨过眼的孩子。
“这是小少爷吧！”
“嗯，我的小弟，小竹。”
四年前，这孩子也就两三个月大，刚出生不久，以他那个时候的记忆，什么都不懂。郭扬是谁？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人他不认识，而哥哥箍着他时，他感觉到哥哥收紧了手臂，哥哥在紧张，所以他朝那人瞪圆了眼睛。
“小竹，这是郭扬，哥哥的……哥哥的朋友，你得叫哥。”殷兰对自家弟弟介绍道。
“小扬哥好。”小竹乌溜溜地转了转眼珠子，在他哥哥面上看到首肯后，脆生生地喊了一声。
“你叫小竹是吧，喏，这个给你吃。”郭扬半蹲着身，将手里的云片糕给了他。
“谢谢。”小竹道了谢。
“老爷和主夫郎他们——还好吧？”话在嘴边打了几个旋儿，郭扬还是问出了声。
“要去看看吗？”殷兰问道。
“好，你等等。”将从地上捡起来的东西给殷兰手中一塞，郭扬留了一句话，像风似的消失在了殷兰的眼前。
等了片刻，还是不见郭扬回转，殷兰的心有些揪了起来。
“哥哥，你怎么了？吃块儿云片糕吧，可松软了。”小竹捏了半个伸到了殷兰的嘴边。
“哥不吃，小竹吃吧！”殷兰道了一句，刚侧身就见郭扬从不远处走了来。
他拎了满多的东西，多是些吃食，小竹老远就闻到了一股熟肉味，不由耸了耸鼻尖。
“小公子，我们走吧。”郭扬道。
“好。”殷兰也不是个矫情的，顺手就从郭扬那儿分了些他能拿的得动的零碎东西提溜在了手间。
鉴于路有些远，郭扬从街上雇了辆马车，走了约两盏茶的工夫，在京郊城南的房子前下了车。
京郊城南，帝京里出了名儿的平民窟，这儿是乞丐聚居最多的地方，也是老弱病残最多的地方，这儿，生了病，只能是等死，若你能抗过来算你幸运，可惜，能活下来的不多。人死了，连口薄棺材都没有，直接就扔乱葬岗了。死者已逝，活着的人还早生存下去，谁都没办法。
来时，马车上，殷兰就说了他们一家这几年的遭遇。他也知晓了个大概，当初，殷家人被发卖去了一大户人家为侍仆。去了没几天，小竹就开始发烧，起先谁也不知，那竟是出了水痘。那主家怕他们一家人
都染了，传染开来，当晚就将人都赶出了家宅，让殷家自生自灭。好在不幸中的希望，那老天竟是有眼，小竹的水痘好了，他们一家人也是平安度过了。
为了避免再遇上主家，他们离开了青州，一路乞讨来了京城，比起其它地方，或许京里还能有条活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