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姚书会折返了回去,他朝洞口喊:“何兄、楚兄,是你们吗?”
“修百户!你在下面?”是何钟子的声音。
姚书会喜不自胜,高喊:“是我,我在!”
上方垂下了一条扫帚柄一般粗细的绳子,何钟子又道:“修百户,你抓住绳子,我这就拉你上来。”
“我将包裹收拾过便来。”姚书会答。
不曾想,何钟子又回道:“些微小物,何足挂齿?这里正在塌陷,修百户快些上来才是。”
姚书会心神忽然一动,他问:“何兄,你是哪里人氏?”
上面传来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火光暗了下来。
姚书会这才看清,他面前的哪里是什么绳子,分明是一条腕粗的扁头毒蛇。
毒蛇上方也不是洞口,而是坚硬的岩壁。
与此同时,浓郁的异香也渐渐淡去,头昏脑涨之感后知后觉地侵袭了姚书会。
此刻再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是傻子,姚书会知道,自己刚刚差点被幻境害死。
不过眼下的情形由不得他多想,他必须先解决掉那条毒蛇。
打蛇打七寸,姚书会挥动大刀,对准蛇的心脏处挥刀。
就在刀快要触碰到那条小蛇时,蛇一闪而过,失去了踪迹。
姚书会甩了甩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那条蛇是真实的吗?还是仅仅是被只要出来的幻觉?
姚书会觉得,再这么来几回,他定会分不清真与幻。
事情似乎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他到底该如何脱离这里?
他撕下衣摆的一块布,紧紧蒙住口鼻,他还不知道幻觉与方才的异香是否有关系,倘若有,那块布也能为他滤去些许。
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这里的“主人”方才三番两次地让他产生幻觉,分明是想置他于死地。
可这个“主人”为什么不在他们行进途中动手?明明让人丧生在那些凶险的难关更容易些。
是力所不逮?还是这里不止有一个“主人”?
姚书会想不明白。
他已经搜寻了这个数尺见方的“房间”,并没有任何收获,他决定按照原来所想,在这方寸间把七情中剩下的“惊”和“忧”再体验一次。
忽然间,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每一个难关皆生机与危机并存,方才那条不知是真是幻的蛇,不会是想让他感到惊吓吧?
罢了,多想无用。姚书会保持随时警戒的同时,很快进入了回忆。
回忆结束,这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仍旧没有任何变化。
姚书会颓丧地瘫在墙上,决定吃些东西来支开向他侵袭而来的绝望感。
就在他啃着味如嚼蜡的干粮时,一阵极弱的风略过他颊边,令他为之一振――有风就足以说明这里不只有他掉下来那一个出口。
他期盼着能再吹来一阵风,他好判断风来的方向。
可天不遂人愿,姚书会直到吃完了这一餐也没等到。
他仔细回忆了方才风的来向,往那个方向爬去――这里高度很低,他甚至不能直起身行走,匍匐前进比弯着腰走路节省体力。
终于,他在地上摸到了一个凸起的石纽。
姚书会意识到,那可能是一个机关。
摁下它,无非有两种可能,要么开启出口,要么他就此葬身。
姚书会咽了咽口水,摁下按钮对他而言是一场豪赌,或尸骨无存、或打开通天大道。
他决定像在死牢里相信温止寒那般,再当一次赌徒;他相信自己的运气、相信否极泰来的说法。
石钮被摁下,“咯吱咯吱”石头互相摩擦的声音传来,姚书会面前的石门被一点点打开,柔和的烛光倾泻而下,为他镀上了一层晦暗不明的金光。
前方是望不到尽头的汉白玉台阶,但久违的光仿佛母亲温柔的手,给予他无穷的力量。他坚信,这里终有尽头,他会平安出去的。
姚书会踏上了台阶,此处墙壁上每隔一丈远就有一盏点亮的长明灯,两侧的长明灯交错设置,既节省了材料,又让人能看清脚下的每一步路。
只是枫亭毕竟亡国有些日子了,添油维护的人早已随着枫亭的覆灭放弃了这里。灯油大多已经见底,好些早已油尽灯枯,只剩一个被熏得漆黑的精致琉璃外壳。
姚书会觉得自己此刻仿佛化身枫亭的遗民,看着王朝衰败、更迭,却只能在现实的挟持下如飘蓬般转徙。
在时代的更迭与变迁中,每个人都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一页薄薄的史书,是许多人的一生。
嬴雁风固然给了枫亭黎民更好的生活,但故国不在、风俗移易,他们是否偶尔也会有思念、感怀之情涌上心头?
思绪翻飞间,他终于走完了台阶,被眼前的景象所惊骇。
眼前的空间仿造了宫廷大殿的结构,称它为地宫应当是最恰如其分的。
地宫画有环绕四壁的精美壁画,人物栩栩如生,仿佛点睛能语;壁画上人物穿着的是丝绸,佩戴饰品也镶嵌了货真价实的珠宝;除此之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气,姚书会就算鼻子上蒙着布也嗅出这是价值连城的燃料“帕托”。
整个地宫富丽堂皇的程度堪比藏娇的金屋,就算说这个地宫便是宝藏本身也不为过。
这已经足够令人啧啧称奇了,但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如此金碧辉煌的地方竟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多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