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袁新娟一到,晚上又是开会。从主演到导演、编剧都在,总体就是一个意思,删。
这种场合江少珩跟展言都说不上话,但袁新娟还挺在意主演的想法,上来就说明了,演员也是创作里很重要的一环,虽然江少珩隐隐觉得这个话是说给董翎听的。果然,女主角的戏份一点儿没动,讨论来讨论去,还是删他跟展言的戏。
江晏没争什么。到现在已经不是争一两场戏的时候了,再拖下去,钱也得从她兜里掏,谁都落不着好。她坐那儿,就说了几句话,但是四两拨千斤的,句句对着展言去。删一场纪慕云的戏,沈雁臣就得删两场。
一屋子人,谁拎出来都有分量,就显得就展言一个势单力薄的。
袁新娟也不傻,开完会跟庄辛蕊一块儿从洪开仁屋里出去,半开玩笑地跟她说:“江总在这儿欺负孩子呢,这是有危机感了?”
庄辛蕊笑了笑,也不好回答什么。她跟袁新娟还有另一个都市偶像剧的项目在合作,知道她懂创作,跟丁康和那种只认数据、流量的人不一样。所以袁新娟来动她的剧本,她也没那么抗拒。删改得都有理有据,庄辛蕊服她。
但是再怎么说,她跟江晏还是更亲一点儿。江晏偏袒自家人是天经地义,展言也只能被欺负欺负了。
袁新娟递烟给她,庄辛蕊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抽。袁新娟自己点上了,只当没看见走廊上禁烟的标志,闲聊似的,又问:“展言这个演员怎么样?听戚总说是第一次拍戏?”
庄辛蕊有些意外地看着她,没想到会来问她的意见。
“这个应该问洪导啊。”
“问了,”袁新娟吐出一口烟,努力思索着什么,“洪导觉得他不行,戚总觉得他是个好苗子。这小马过河呀还得自己看,但我也没这功夫。戚总说你跟展言聊得多,我信得过你的眼光,你说说。”
庄辛蕊挑了一下眉毛,戚婉把锅往这儿一甩,这是要她帮腔呢。
“展老师吧……”她斟酌着词句,心里像有个天平,跟江晏的情分在一头,跟展言的情分在另一头,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袁新娟一看就知道她想什么,笑了一下:“我不跟江总说。”
庄辛蕊让她说破了,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心说算了吧,这也不是她能掺和的事儿。
“展老师的表现挑戏。”她实话实说,“他的技巧和阅历相对都还不足,对人物的理解要看他个人的经历。只要点找准了,能入戏,就演得灵,比不少老演员都强。”
缺点她没说,不过也不用她说了,袁新娟见过的演员太多了,话到这儿她就有数。她沉默着抽了两口烟,眉头攒得更紧,半晌,又问:“立欣的艺人,是吧?”
庄辛蕊:“嗯。”想了想,又补充道,“他经纪人原先就是迟也身边那个。”
袁新娟露出一个很难捉摸的神色,道:“是跟迟也有点像。”
她这话肯定不能是说长得像,但要说展言有迟也那天分,也是有点儿夸张。展言的表演还是缺了设计打磨,跟迟也那种浑然天成的精准差得远。庄辛蕊都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就没搭话。一根烟没一会儿抽完了,袁新娟把烟头摁灭在垃圾桶上,没头没尾的,又说:“她严茹捧人可有一套。”
金口玉言,一句话判了展言的大好前程。庄辛蕊笑了笑,心说这要不是潜力股,江晏犯得上么。
袁新娟揽了一下她的肩膀,跟她一块儿往电梯走:“江总是该急,程修翰现在吧……”她露出一个不怎么认同的神色,“又跟网红搅上了。”
庄辛蕊也略有耳闻,边跟她走边说话:“他跟那十九岁的小富婆是真的啊?”
袁新娟嗤笑一声,不置可否。
庄辛蕊便道:“任望势头猛。”
“就那样吧。”袁新娟摇摇头,“任望眼皮子浅,钻钱眼里出不来。他现在要价都上这个数儿了……”袁新娟给庄辛蕊比了几根手指头,又笑,“有几个项目请得起他?以为自己是谁啊?”
庄辛蕊:“他务实嘛。”
人各有志,任望打定了主意就是来圈里赚钱的,不然一开始也不会答应来给江少珩作配。
袁新娟:“这叫短视。”
庄辛蕊:“听这意思,今年是要爆新人?”
“左右就看今年夏天这部戏。”袁新娟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双手抱胸,看好戏似的笑了一声,“江晏跟严茹可有的斗喽。”
她们的电梯往上爬的时候,展言正被江少珩抱怀里窝在床上,半点儿不知道他们俩已经被大佬钦定成了竞争对手。
展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没办法出戏。刚才开会,其实也知道江晏在针对他,但他沉浸在沈雁臣的故事里,都有点儿万念俱灰了,也顾不上。江少珩看他这样,都不敢跟他对词了,也不知道怎么哄才对,最后只能搂着,跟两只小动物在洞穴里取暖一样。
展言这会儿看着江少珩,已经分不清楚他和纪慕云,不自觉地就把他自己对江少珩的情意跟沈雁臣对纪慕云的忠义混在了一起,觉得完了,辜负他了。自己在脑子里把自己虐了个死去活来,眼睫毛一颤,眼泪又要往下掉。
“诶诶诶……”江少珩简直手足无措,同样的戏他也演了一遍,怎么他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啊?
展言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开口的时候嗓子都有点哑:“你知道雁臣是什么意思吗?”
江少珩:“不知道。”
“大雁是最忠贞的鸟。”展言吸了一下鼻子,“我就是你最忠心的臣,你别跟我分手……”说着说着,眼泪又淌下来了。
江少珩:“……”
纪慕云跟沈雁臣最多就是绝交,怎么还扯上分手了?
“谁说分手……”江少珩哭笑不得的,拿着展言的手搭自己脸上,让他好好摸摸,“我是江少珩,不是纪慕云。”
展言不管,他头一次这么入戏,不知道怎么排解才是对的。就是觉得心口焦灼般的疼,很急切地抓着江少珩,想说我不是故意的,求求你原谅我,还有千万要沉住气,这时候不能跟公孙寰反目……但是他也知道那都是假的,是故事。所以他什么都没说,心里却觉得更压抑了。
故事里,纪慕云最后还是成功了,他也最终原谅了沈雁臣。但是沈雁臣却没有要新皇的任何封赏,他独自隐居在济阳山,再未与纪慕云和穆莎相见。庄辛蕊当初跟展言讲这个人物的时候,说沈雁臣孤高,不愿和纪慕云走到君臣猜忌的下场,也想以此成全纪慕云和穆莎。但真正成了书中人,他才懂得了沈雁臣此举背后深深的遗憾。可故事早就写完了,命数也早就定好了,他什么都改变不了。无可挽回的宿命感如洪流当头冲下,展言身不由己,悲痛欲死。
情绪没有出口,就只能抓着恋人的衣服,头抵在他胸口,崩溃似的肩膀直颤,又重复一遍:“你不能不要我!我心里只有你,我都是为了你!”
江少珩心说这都什么都跟什么,怎么跟喝醉了酒一样。但这话听着又实在受用,他也分不清到底是作为展言在说还是作为沈雁臣在说了。
“好啦,我不会不要你。”他顺着展言一根脊梁骨捋下去,动作轻柔,然后把他的脸抬起来,跟他强调,“我,江少珩,不会,不要你,展言。”
太羞耻了,换平时江少珩绝对说不出口。但强调名字好像确实有点儿作用,展言慢慢缓过劲儿来,也觉得一身鸡皮疙瘩,推了他一把:“咦――”
江少珩笑起来:“好啦?”
展言叹口气,他还是有点儿没出戏,心里怪不舒服的:“我就是想到沈雁臣的结局,难受。”
江少珩“恪币簧:“第二部还不知道有没有呢,你难受这干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