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执念

看顾尹默从季青霖房间出来，罗欢和谢岚川同时站起身，望向他。

“他睡了。”顾尹默向谢岚川简短的交待，随后看向罗欢，“车钥匙。”

罗欢犹豫着把车钥匙交出来，有点不放心，“这么晚了，您……”

只一个眼神，罗欢立刻噤言，乖乖把钥匙递了过去。

顾尹默抬抬下巴示意罗欢，“回去休息。”

罗欢用力抿了抿唇，颔首离开了季青霖家。

谢岚川叫住了即将走出门的顾尹默，“明天我会离开。”

“嗯。”顾尹默没有回头。

谢岚川被他对季青霖的淡漠和与之矛盾的关心弄得心情很是复杂，他忍不住又说：“能不能冒昧的问一下……你和季青霖到底有什么血海深仇――值得你这样对他？”

顾尹默侧身，抬眼冷冷注视着谢岚川。

谢岚川勉强笑了笑，“我不是什么大善人，就是单纯的想知道理由……说实话，你跟季青霖说得那些，真的是我听过最蹩脚的借口。”

顾尹默显然对和谢岚川聊天没什么兴趣，他抬腕垂眸看了看表，似乎与某人有约，急着离开。

谢岚川耸耸肩，放弃了探索，“算了，这是你们的私事，是我多嘴了。”

顾尹默歪歪头，对他的话表示赞同。

谢岚川送他到电梯口，看着顾尹默走路的姿势，他忽然问：“顾先生的腿……是不是受过伤？”

顾尹默顿了顿，“眼力不错。”

谢岚川当他夸自己，挑眉，“确实。”

“五条人命。”电梯关门前，顾尹默低沉着声音说。

谢岚川心底一惊，还打算问什么，电梯门却已经关紧。

顾尹默静静看着严丝合缝的金属电梯门，电梯边框映出他冷若冰霜的表情。

说出那四个字并没有让他心里的沉闷缓解几分，但他也不介意让谢岚川知道仇恨产生的原因。

顾尹默笃定谢岚川顶多算是一个过客，离开后就不会再回来，对事情的结果并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他坐进车里，下意识用后视镜向后看了眼。

熟悉的人在卧室里安睡着，一百多天了，他没能逃出自己的圈套。

这样的认知让顾尹默很安心，他低头，陈年旧伤横贯在掌心上，握住刀刃的疼痛感已经忘却，场景却历历在目。

他在ICU里清醒过来的时候，侧头看到了探视窗外面对面交谈的两人。

那是他此生最爱的人们。

可是转眼间，他们都离开了。

也是这样春风拂面的夜晚，也是这样布满繁星的天空，拿着优秀毕业生证书的顾尹默飞奔向医院的手术室，手里的证书沾满了猩红的血。

凌晨三点半，医生宣布她死亡。

顾尹默手中的纸张已经攥破，皱得不成样子。

每次凝望掌心，顾尹默总会觉得自己还坐在手术室外得长椅上，双手满是鲜血，他逃不出那个梦魇，只能在里面一遍一遍循环，直到死亡降临。

车行驶在泸城郊外的国道上，“福寿园公墓”的标识在昏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顾尹默重重踩下油门，车的隆隆低吼划破夜的寂静，车灯虎视眈眈的射穿逐渐弥漫的薄雾。

“福寿园公墓”几个烫金字在挺阔高大的石牌坊上极显雍容，牌坊后是一座庙宇建筑。

进入公墓要穿过庙宇的大门，大门旁有一间耳房，里面常年亮着灯。

顾尹默坐在车里拨了个电话，耳房里有人起身的影子，电话很快被接起。

“您好，顾先生。”

车灯闪了闪，顾尹默向他示意，“孙伯，开门。”

孙伯毕恭毕敬的说了个好，随后大门缓缓打开。

停好车，孙伯已经穿好军大衣站在车旁等待顾尹默。

“好久不见，这么晚打扰，您不介意吧？”顾尹默难得有心情和孙伯打趣。

孙伯双手握在一起，弓着背，低头回答：“顾先生您是这儿的老板，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顾尹默脸上原本淡薄的笑意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漠然。

“带我去看长明灯。”

孙伯欠欠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点长明灯的大殿在公墓中央，它的前方是一条人工河，后方有绵延的丘陵，成依山傍水之势，看风水的师傅说，这里是少有的适合亡魂安息的地方。

大殿竣工后，顾看山请了无数僧人来此念经，望枉死的孤魂在咒语的加持下早登极乐往生净土。

超度往生的经文诵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传闻僧人离开后的几天里，住在这里的公墓管理员还是能听到嗡嗡的诵经声。

步入大殿，一阵阴凉沁入身体，顾尹默在跨过高高的木门槛后停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