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放过
医院难闻的味道勾起了所有人不好的回忆，顾尹默强忍着不适，拎着早餐穿越人群回到病房，季青霖仍然沉睡着。
“他怎么样？”顾尹默问裴阳。
裴阳握着手机，脸色不太好，闻言摇摇头，“没醒，医生说得睡一阵子，他应该好几晚没睡觉了。”
顾尹默“嗯”了一声，俯身帮季青霖掖了掖被子边缘。
裴阳没吃早餐，说有人在外面等自己，不顾顾尹默挽留离开了。
医院食堂的包子已经变凉，粥也稀得不成样子，顾尹默勉强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去，打电话给家里阿姨，让她熬点海鲜粥送来。
挂断电话，顾尹默的目光落在季青霖紧蹙眉头的脸上。
他伸出手指，顿在半空，一时不知道这个举动是否合乎时宜。
也许季青霖噩梦的源头就是自己呢？顾尹默不敢再往下想象。
顾尹默坦然承认了自己的懦弱，但他却不知道怎么面对――季青霖不像可以东山再起的事业，也不像可以重新洗牌的董事会，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顾尹默不可能消除季青霖的所有记忆，两个人重新来过。
就在顾尹默双手交叉在一起抵住额头心情沉郁时，忽然听到季青霖痛苦的喃喃声：“别走……别丢下我，求你……求你……”
几个短暂且模糊的字符几乎戳穿顾尹默的心，他不难猜到季青霖梦到了什么，也许是弗洛伊斯先生，也许是兔子男，可唯独不会是他顾尹默。
顾尹默动动喉结，目光哀戚的望着季青霖，俯身吻去了他眼角滑下的泪。
咸涩的感觉让顾尹默终生难忘。
顾尹默猜的没错，季青霖确实梦到了弗洛伊斯先生。
梦中，他在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道路上行走，身侧不时传来梁静和季风友的争吵声，而道路的尽头站着手拿鲜花的兔子男。
季青霖仿佛摆脱了恐惧，快步跑向它，却在即将触碰到时，它变成了一个男人的背影。
季青霖松了口气，虽然看不清楚男人的脸，但他笃定男人对自己没有伤害，他慢慢走向逆光的背影，拉住男人的衣角问他是不是弗洛伊斯先生。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当着季青霖的面用手中的砍刀将自己一切两半，鲜血淋漓的身体里，顾尹默就站在中央，冷冷看着季青霖惊魂未定的模样。
季青霖想要尖叫出声，他用力张大嘴巴却无法发出声音，整个人像被石膏紧紧固定在顾尹默面前，顾尹默夺过弗洛伊斯先生的刀，用力在弗洛伊斯先生身上劈砍着，目光阴冷的不像活人。
季青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弗洛伊斯先生被顾尹默剁成一滩碎肉，他的泪几乎流干。
最后顾尹默将刀扔在一边，伸着猩红的手走向季青霖，季青霖呼吸急促起来，猛地睁开了眼睛。
窗外的光晃的他眼睛一疼，来不及捋顺的呼吸打着颤，背脊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着，刀口被剧烈的动作猛地扯了下，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拼命咬紧下唇才没有喊出声。
“季青霖！”
季青霖转头，抬眼，顾尹默正满脸担忧却又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顾尹默最先注意的是季青霖渗血的下唇，他伸手过去，季青霖却轻轻侧身，避开了他的触碰，拒绝的意味显而易见。
顾尹默意识到自己的僭越，猛地收回手，起身，低声说：“你等我一下，我去叫医生。”
他和医生回到病房时，季青霖已经坐了起来，呆呆地看着手背上的输液针，不知道在想什么。
医生本以为是兄弟俩打架，看到季青霖脖子上和手掌的刀伤后，看顾尹默的眼神都变了，甚至犹豫着要不要报警。
“是我自己弄的，”季青霖淡淡的打消了医生的疑虑，抬头问，“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你要去哪儿？”医生张张口，话被顾尹默打断，他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
季青霖看都没看顾尹默，只看着医生。
医生为难地和顾尹默对视一眼，想了想，决定还是对自己的病人负责：“最好还是住一段时间，但你身体的问题不大，都是皮肉伤，给你开点药回去养着也是一样的。”
顾尹默听到前半句觉得医生挺上道的，结果越听越不对劲，没想到医生建议季青霖回家休息，眼睛都睁大了。
医生说完离开了，病房里骤然安静下来。
顾尹默走到桌边，倒了杯水，亲自试了试水温，才端给季青霖。
季青霖没接，依旧垂着头，不和他说话。
“医生说了，你最好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顾尹默你想干什么？”季青霖打断了顾尹默，声音冷静的可怕。
“什么我想干什么？”
“要怎样你才肯放过我？”
顾尹默被一股闷气憋在胸口，几番思索才耐心的说：“我没有任何想法，我只是觉得你受伤了，需要静养，很多事情我可以处理好，你只需要安心的等在这里，等我处理完自己做错的事情，我再来找你谈我们之间的事情，好不好？”
顾尹默潜在的高高在上的发言彻底激怒了季青霖，让季青霖想到被陷害的那夜之后，顾尹默的发言。
他也承诺会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可结果呢，轻信了他的谎言后得到的只有无尽的痛苦。
季青霖不想，也不敢再次尝试那种绝望。
“不，”季青霖抬头看他，目光中的决绝让顾尹默有些茫然，“你说的话现在我一个字都不信，你需要对你做错的事情负责，但我没必要等你。”
“我的家人我会找人去救，不需要你的施舍。收起你的假好心吧顾尹默，你只是在弥补你自己的愧疚感。我不想再听了，我真的受够了！”
季青霖说着，泪还是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他不是一个硬心肠的人，温顺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对谁说过这样的话，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在被割裂开来，一半停留在过去深爱的时光，一半悬浮在半空，无依无靠。
季青霖冷冷拂开顾尹默为自己擦泪的手，一双泪眼殷红，“如果我说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你还会要我留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