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二天上午九点，省理工大举行了开幕式，全省前来参赛的球队相互打了个照面。
“跟去年差不多，”曾成戴着墨镜，大喇喇地躺在座位上，“今年的比赛还会有什么好玩的事发生？”
开幕式过后，理工大作为东道主，首先和省师范学院开始比赛。
前来观看的学生还不少，现场氛围很好。从所有参赛队伍来说，理工大的能力本来就不弱，再加上主场优势，轻松赢下了第一场比赛。
“理工大他们看起来很厉害啊，跟我们之前在学校踢的不一样。”中午回去休息的途中，宋远偷偷靠近卓牧，低声说道，“还好我只是替补。”
宋远在队里和卓牧关系会比较近一些，他性格内敛，平时训练也不怎么放得开，甚至一度自我怀疑曾成之所以招他进校队是不是认错了人。
“他们没有我们厉害。”卓牧说道。
“呃……”宋远被卓牧的话呛了一下。卓牧平时不怎么说话，没想到一说话就是这么直接。
“你不紧张吗？”宋远小声问。
卓牧抬眼望了眼走在他侧前方的张觉予。
“只是踢球而已。”卓牧用张觉予以前跟他说过的话说给宋远，“好好踢就好了。”
育西的比赛在下午进行，和省综合大学踢。
卓牧换上了白色的队服，不过他目前只是个替补球员，上场大部分还是大三大四的学长。
省综合大学年年都会参赛，年年都进不了一二名，参加不了分区赛。虽同为重点大学，打法却跟育西完全不一样，光从队形就可以看出一二了。
比如，曾成直接排了三四三，卓牧才看到中场球员方杰、陈洋等他们真正的实力，育西队的控球率几乎达到了百分之七十，比赛开始不到十五分钟，锋线上的张觉予、白醒柯、高丹便都有了至少一次的射门机会，高丹学长更是在张觉予的助攻下率先拿下了一球。
神奇的是，摆出四五一阵型的省综合大学队看起来依然不慌不忙，甚至可以说踢得有些佛系。
卓牧莫名想起了小学的时候自己校队也是这样的，不管什么样的比赛，比赛局面变成了什么样，他们还是按着自己的节奏踢，从队员到教练都很佛，以至于对手都怀疑他们是不是在消极比赛。
这样的误会往往直到他们赢了比赛才会瓦解。
然后对方开始怀疑他们是在扮猪吃老虎。
不过，省综合大学貌似没有扮猪吃老虎，他们佛，是发自内心的佛，来参加比赛估计真的是纯粹出于“对足球的热爱”。
育西最终以三比零的成绩赢了比赛。
曾成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说：“意料之中。”
唯独张觉予看不出喜悲。
一路无话。
回到酒店后，卓牧想问他怎么了，张觉予却说自己要先去洗澡了。
卓牧坐在椅子上，看着张觉予收拾衣服，换上拖鞋，径直进了卫生间。
张觉予今天的比赛本来都挺好的，不知为何，后半场的时候却像是突然掉线了一样，心不在焉的，最后被曾成换下。
卓牧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卓牧仔细回想这两天发生的事，想来想去也只有昨天在理工大校园遇见的那个惊叫的女孩有些特殊。
可张觉予明明说过自己不认识对方。
卓牧知道，虽然张觉予有时满嘴跑火车，但绝不会逃避责任，是他做过的事他就一定能会承认，既然他说自己不认识那女孩，那就是真的不认识。
正在出神之际，“叮”的一声手机震动音打断了卓牧的思绪，是宋远在微信上问他有没有时间。
卓牧望了眼卫生间方向，起身出了门。
酒店后门有一小片园子，种着月季和仙人掌，其中一面墙铺满了一片爬山虎。
正是傍晚时分，橘红色的晚霞映照半边天空，微风习习。
“谢谢你能陪我出来。”宋远坐在长椅上，苦着脸说道，“原本说的是我和陆青楠学长住一间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变成我和醒柯学长一间，冯队长和陆青楠住一间了。卓牧你知道吗，从昨天住进来开始，醒柯学长没跟我说过一句话，太可怕了。我肯定哪里做错了，但是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我觉得可能是我晚上睡觉的时候是不是打呼噜吵到他了。我都不敢睡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卓牧靠在椅子上，静静望着天边的晚霞：“嗯。”
“我不敢问他。”宋远耷拉着脑袋，“加入球队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没见过醒柯学长笑过。他看起来总是那么严肃，我都不敢跟他说话。”
“嗯。”
卓牧想说其实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人，作为会思考的动物，有时太过自信了，似乎有些事不说对方也应该懂。
卓牧很早就意识到了自己在这方面的领悟能力低得很，对待事物的情感反应要比常人弱，回忆事情的时候，脑子里出现的画面都是迷迷糊糊的，像蒙上了雾，他看不清事情发生时别人的表情，看不清他们的样貌。
足球给了他不一样的体验。当他带着球在草地上跑的时候，似乎所有的雾都被吹散了，他能清晰地看见自己汗如雨下的脸，能真实体验到酣畅淋漓的感觉。
他喜欢这种感觉。刚离开球队决定不再踢球后的那两年，他尝试去跑步，也同样大汗淋漓，却完全没有任何其他感觉。
就像现在，宋远遇到事情会来找他倾诉，而他同样是遇到了事情，却只是坐在房间了一个人猜来猜去。
“张觉予也是。”
“嗯？”宋远看向卓牧，有些迟钝地说道，“什么？”
“嗯，”卓牧低下头，说，“张觉予，也怪怪的，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们也遇到这样的问题吗？”宋远觉得不可置信，“我还以为你们关系这么好，不会像我这样。”
卓牧看着自己的鞋尖：“我，以前，对不起他。”
宋远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