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孽之始
“……是k教我明白……我可以爱……”
听清常恒断断续续的反驳,郎娣炊笑了起来。
k并不与常恒争辩,只是顺着对方的话接着问道:“你既爱他,那为什么还要伤害k呢?”
见常恒不答,郎婢蹲运档溃骸啊―是因为你的神性,它使你表达爱的方式只有亵渎、伤害、乃至摧毁。你越喜欢什么,越会想要蹂-躏和吞噬什么。你在诞生前就丢失了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东西――类似于心脏的那部分神性,所以你的神性永远饥渴、永远暴虐,永远不能得到满足……”
“不,”常恒下意识地反驳,“不是你说的这样,我不是因为神性才屠戮k的信众、将k囚禁在身边……不是,虽然很痛苦,虽然不情愿,但我一直有听k的话,压抑自己的本性,我以为我做得足够让k满意,我一直都竭力地控制着自己……”
――不是为了夺取至高的权力,也不是被负面神性所驱役。
“哦?”郎娴纳音几乎与沈碧同时响起,都在问k:“那你为什么还要那样做呢?”
常恒流着眼泪,恍惚道:“因为我那时以为,k不要我了……我那时不知道k刚刚强行分离过自己的神性,在闭关养伤,只知道k突然便不见我了。我找上崇明殿,千秋、万岁拦下我――它们从不准我踏进那里。我其实无所谓,但它们还对我说,我再也不能靠近k了。它们驱赶我回深渊,说我的神性会给哥哥招致无可挽救的灾难,所有信徒也都无一例外地仇恨我、驱逐我,而哥哥也真地对我避而不见。”
“……我等了很久,”k哽咽道:“我这一次真地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我明明已经……我怨恨哥哥,更怨恨所有阻挠我的人,我以自己的血召唤出了深渊中的龙蛇,既然他们这样对待我,我就真地如他们所愿堕落好了。而哥哥,我要k为抛弃我付出代价,我要k眼睁睁看着k的造物毁在我的手里……”
“k不可能这样做的,”沈碧打断k道:“你误会k了!你总是把事情搞砸!”
常恒默了瞬,才道:“当我杀光所有哥哥的造物,闯进崇明殿内殿时,才发现k受了重伤,可一切都晚了……而且,”
k的表情突然变得阴沉,“k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为什么默许部众的所作所为?即便后来,我质问k的时候,k也没有解释,k无法解释……”
“你猜得没错,k确实又一次割舍掉了你,阿恒,”郎姹悯地注视着常恒,“k那时已又一次决定牺牲你成就他的‘义’,你至今还不清楚k当年强行分离出的神性是什么吧?”
“那如果被放任长大,就势必会夺走k生命的神性,是k对自我的怀疑和否定,是他因你生出的心魔。”
“那只血凤凰,其实就是金乌的非我相。”
阿怀踏出深渊的一刻,候在入口处的千秋急忙上前。
鸟面人身的护法金鹏皱眉看向k怀里失血昏迷的阿恒,不赞同道:“您应当除去这孽障。”
“k什么也不知道,”阿怀垂眸,手掌抚过阿恒额间的血洞,为k止血,道:“而且,这孩子本身是无辜的。”
“k身载由太一分离出的堕落神性,”千秋那双属于鹏的鸟眼里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憎恶,“即便k现在灵智未开,日后也会觉醒神性,走上一条注定与您对抗的道路,给原本祥和安宁的神域带来不幸。与其那时再解决掉k,不如趁早铲除祸根。”
“况且,”千秋鸟喙开合,冷漠道:“这令您心生怜悯的外表,这故作可怜的姿态,这伪装无害的本领,或许就是堕落来到世间展现出的第一种恶――欺骗。天性使k无师自通地学会如何表现弱小、使忌惮k的人卸掉防备,得以苟延残喘――k无疑居心叵测。”
阿怀的手虚拢在阿恒的伤口上,指尖则无意识地摩挲着阿恒眉心的银瞳。那瞳在k指下轻轻地颤震,像月光下蝴蝶拍打的翅膀。
k没有回应千秋的话,只是道:“我第一眼见k,便知道k是我的弟弟。”
千秋眉头紧攒,不认同道:“您与k虽为兄弟,却有本质的不同。”
阿怀叹息道:“所以我更应该照顾好k,监护k正确地使用自己的力量,神性没有绝对的善和恶,只要我能帮k约束好自己的行为,你所担心的事就不会发生。”
千秋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您要明白,没有神性能恒久地忍耐境遇与自身相悖,您的慈悲对k而言,或许无异于凌迟。”
阿怀没有将阿恒带上崇明殿,k在凤凰花林里造了一间木屋。
神域中的凤凰木高逾十丈,花叶蔽天,阿怀自小木屋的窗里向外望,总像是看见了黄昏落霞。
他掩上窗扇,回身间发现阿恒竟已悄无声息地醒来,正用乌黑黑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紧自己,见阿怀回望过来,慌忙别过眼,似乎怯于与k对视。随着阿怀的走近,更是蜷缩着身体、微微发起抖来。
阿怀连忙止步,放轻声音,安慰道:“别害怕,我是哥哥。”
阿恒仍垂着眼,不敢看k。
阿怀走到床边,扶k坐起,使k靠在自己怀里,用脸颊试探k额头的温度。
阿恒的身体绷得很紧,在阿怀贴过来的一瞬,牙关都在打颤,却又在阿怀直起身时,突然伸手抓上了k的衣袖,像是沉默的挽留。
阿怀便把k抱在怀里写字,阿恒很安静,一动也不动,但始终紧紧攥着哥哥的袖。
――阿怀正在写作《奥义书》,k用蔷薇花枝蘸着朱砂墨汁,在帛卷上工整书道:“……有道:‘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阿恒也悄悄用指尖蹭了朱砂,在阿怀的袖子上胡乱写画一气。
阿怀按住k的手,阿恒惶恐地抬起头,却见阿怀并未有动怒的神色,只是指着还未干涸的恒字,对k道:“这,是你的名字。”
阿恒轻轻启唇,声若蚊呐。
阿怀便又耐心地教k念:“阿――恒――”
阿恒却跟着念作:“哥、哥,哥、哥。”
阿怀一愣,望进阿恒的眼――k有双小动物似的明眸,湿润、柔软、羞怯,与阿怀对视的一瞬,下意识便垂眼低眉。
阿怀忍不住抚上弟弟的发顶。这一刻,k心里有百转千回,最后俱汇作一念:如果k们能一直这样陪伴着彼此,度过这漫长而孤独的岁月,那该有多好……
或许千秋的提醒是对的,许多年后的凤凰花雨中,手捧着小小血凤的阿怀悲哀地回想当时。提防和伪装是堕落生便具备的本领。而k用一念恩慈,将原本必将与k背道而驰的阿恒强纳进自己的怀抱,使两人都偏离了既定的命轨,踏上了一条万劫难复的歧路。
可彼时的阿怀尚不明白。
k罔顾劝告,执拗地带阿恒离开深渊,将k纳进自己创造的神域,教导k爱与怜悯,带k一起生活。
k们会经常外出,到处去治愈受伤的动物,阿怀鼓励阿恒与它们亲近。
鸟啼喈喈,鹿鸣呦呦。风刮来梢间清澈的雨露气,阳光透过凤凰花木婆娑摇摆的枝叶下澈到阿恒身上,使k也沾上同哥哥相似味道的草木花香。而因这气息,神域中的造物欣欣然接纳了k的到来。
――可它们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在阿怀所创造的永恒神域里,爰有百兽,相群是处,即便是最凶残者,也必须遵守既定的秩序,被驱逐出神域的恐惧使它们自觉地约束着自己的欲望――从未有过类似的情况发生。
而据目击者说,那残暴的凶徒是只白虎。在月色下,它的毛发如镀银光,极致残忍,而又美丽。
但作为神域的主人,阿怀从不知道这里有这样一只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