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跟恐惧做朋友(1)
第17章跟恐惧做朋友(1)
我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架的对象叫“恰吉”,他是我们小学的头号恶霸。他其实并不叫恰吉,只是那一头橘色乱发、脸上的雀斑和大耳朵,就跟恐怖电影里的鬼娃恰吉一个样。为了保护他,我就叫他恰吉吧。 恰吉是第一个让我感受到深切恐惧的人。我们一辈子都在处理恐惧这个问题,无论是真实的或想象出来的。曼德拉说过,勇敢的人不是去感受恐惧,而是去战胜恐惧。每当恰吉试图扁我的时候,我是真的感受到恐惧,但战胜恐惧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我的恐惧都是一份礼物,但当时我不可能相信这件事。人类最基本的恐惧,例如怕火、怕跌倒、怕咆哮的野兽等,都反映到我们身上,成了生存手段。所以,有这些恐惧还是值得高兴的,只是千万别让这些恐惧占了上风。
恐惧太多不是好事。我们常常因为害怕失败或失望、害怕被拒绝,就停住不敢行动。我们并未真正去面对这些恐惧,反而对它们举白旗,然后自我设限。
别让恐惧阻止你追求梦想。你应该把恐惧当作烟雾警报器,当它发出声响时,要注意观察四周有什么状况,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危险,或者只是发出警告。如果没有出现真正的威胁,就把恐惧放下,继续过你的人生。
小学时期让我十分痛苦的恰吉教会我如何克服恐惧,然后向前走,不过这是在我小时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打架之后才有的感悟。我在学校人缘很好,就算最难搞的孩子都是我的朋友,不过恰吉显然是直接从霸王工厂出来的。他是个危险的家伙,整天在找下手的对象。他的个子比我高,不过,学校的其他人也都比我高大就是了。
我对任何人应该都没有威胁性。我不过是个小学一年级的学生,体重不到十公斤,还坐在轮椅上。恰吉大了我好几岁,而且跟我比起来,他简直就是个巨人。
“我赌你没办法打架。”某天早上的下课时间,他向我挑衅。
因为朋友们都在,我就一脸勇敢的样子,不过我记得那时心里其实在想:我都已经坐在轮椅上了,他的身高还相当于我的两倍,情况真的很不妙。
“我赌我能打。”这是我当时所能想到的最好回应。
我那样说并不表示我有很多打架的经验。我来自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家庭,从小就被教导说暴力不能解决问题。但我不胆怯,我跟弟弟和堂兄弟们可是一起练过摔跤的,我弟弟亚伦到现在都还对我的摔跤绝招津津乐道。在亚伦长得比我高大之前,我可以摔得他满地打滚,然后光用下巴就可以把他的手臂压住。
“你那强壮的下巴几乎可以折断我的手臂呢。”他说,“不过当我长大、长高之后,只要用手推你的额头,你就没办法靠近我了。”
这就是我面对恰吉时的问题所在。我并不是害怕跟他打上一架,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打。我看电视或电影里的人打架,通常都会拳打或脚踢,但这两个动作所需要的主要硬件我都没有。
不过这个理由好像无法让恰吉打消念头。
“如果你能打,就证明给我看。”他说道。
“好,午餐时间‘椭圆’见。”我吼叫着。
“一言为定。”恰吉说,“你最好给我出现。”
“椭圆”是一栋蛋形的水泥建筑,矗立在学校的草坪和操场中央,在那里打架,就好像在马戏团最中间那一圈打架一样引人注目。“椭圆”算是我们学校的主舞台,在那里发生的事肯定会传出去。如果我在那个地方两三下就被人家撂倒,所有人大概一辈子都忘不掉这件事。
那天上的是拼字、地理和数学课,但整个上午我都在烦恼和学校霸王的午餐约会。我单挑恰吉的消息已经无法控制地传出去了,每个人都想知道我的攻击计划是什么—其实,我自己也很想知道。
我一直想象着恰吉一拳就把我击倒的场面。我祈祷最好有老师发现这件事,然后在我们开打之前就来阻止。不过,我的运气没那么好。
让人害怕的时刻终于到了。午餐的钟声响起,我们这边的人推着我的轮椅,沉默地往“椭圆”前进。全校差不多一半的学生都在那里,有人带了午餐来,有人则是在打赌。
你应该猜得到,一开始大家都是赌我输。
“准备好要打一架了吗?”恰吉问我。
我点头,但我实在不知道要怎么个打法。
恰吉也不太知道。
“哦,那我们该怎么做?”他问道。
“我不晓得。”我回答。
“你总得离开轮椅吧?”他要求着,“你坐在轮椅里对我不公平。”
恰吉显然是怕我打带跑[20],这倒是给了我一个协商的切入点。打架我不在行,不过,谈判我可是挺厉害的。
“如果我离开轮椅,那你得跪着才行。”我说。
单挑一个坐轮椅的,已经让恰吉被嘲笑了,因此他同意我的提议。于是,我这位强壮的对手双膝跪地,我也从轮椅上跳下来,准备迎战—如果我知道没有拳头该怎么打架的话。
我的意思是,这个总不会叫作“肩膀战”[21],对吧?
当我和恰吉绕着对方移动时,周围已经挤了一大群人。到这时候,我心里还在想,恰吉不会来真的吧?谁会低级到去攻击一个没手没脚的小孩子呢?
我班上的女生大叫:“力克不要,他会打伤你。”
这句话却刺激到我了,谁要女生可怜?我的男性自尊进场了。我直接走向恰吉,想着可以踢他的屁股。
恰吉赏了我胸部两记硬拳,我向后跌倒,头下脚上,像一袋马铃薯似的重重摔落在水泥地上。
我目瞪口呆!我从来不曾被这样击倒过,痛死我了!更惨的是,这实在太丢人了。同学在我身旁挤成一团,大家都吓坏了。女生更是大哭起来,紧闭双眼,不想看到这样可怜的景象。
我顿时了解到,这家伙真的想伤害我。我翻过身来,额头压着地面,再用肩膀顶住轮椅,趁势让自己立起身来。这个技巧让我有个硬得起茧的额头和有力的脖子,这两样就足以迅速让恰吉落败吧。
我很确定,恰吉对于打败我一点都不会内疚。我要么攻击,要么逃跑,但眼前我不太可能溜之大吉。
我重新攻向恰吉,这次还带着一股速度前进。连跳三次之后,我来到恰吉面前,不过在我还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做之前,他一拳直接打了上来,就这样一只伸长的手臂“砰”的一声打在我胸口上。我猛然倒地,还弹起来一次—好吧,或许是两次。我的头结结实实地撞在冰冷无情的地面上,眼前一片黑。一个女孩的尖叫声让我恢复了意识。
我祈祷会有见义勇为的老师出现。为什么当你需要训导主任之类的人时,却永远找不到呢?
最后,我的视线终于清楚了些,看见邪恶的恰吉在我身边来回走动。这个肥脸的浑球儿正跳着胜利之舞。
我受够了。我要摆平这个家伙!
我翻转过来,腹部着地,然后用额头抵着,再一次起身,准备进行最后一击。我的肾上腺素加速分泌,这一次,我使尽吃奶的力气快速冲向恰吉,快得出乎他的意料。
他开始跪着向后退。我利用左脚推进,一个飞跃,把自己像人肉飞弹一样射向他。我飞起来的头部不偏不倚地撞上恰吉的鼻子,他倒了下去。接着,我降落在他身上,然后开始打滚。
当我抬头往上看时,发现恰吉整个人平躺在地上,手捂着鼻子,失控大哭。
我感受不到胜利的喜悦,反而充满罪恶感。我这个牧师之子立刻恳求原谅:“很抱歉,你还好吗?”
“啊,恰吉流血了!”一个女孩叫了起来。
不会吧?我心想。
果然,恰吉的鼻血正从他粗短的手指之间流出。他拿开手,顿时血流满面,鲜红色的血还沾到他的衬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