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世间情
问世间情
云思琦慢慢停下了脚步，拨通了师父的手机。
“琦琦，出什么事了？”手机那头，师父的声音与往常没什么区别。
“没事，就是想您了。”云思琦吸了吸鼻子，抹掉眼泪。
“我可不信，上了大学就乐不思蜀了，周末都不肯回来看看的丫头，竟然说想念为师了？”师父在乐呵呵地开玩笑。
“噗嗤，”云思琦含着泪笑出了声，然后又被泪水模糊了双眼，“其实，我想阿意了……”
“这周末回来，去看看他吧。”师父温和地安慰。
“嗯。”云思琦点点头，抹掉眼泪，做出一个笑容。即使师父并不在此处，即使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挂了电话，云思琦也到了宿舍楼下。鼓起勇气敲响柳安安的寝室门，这一次过了很久才听见里边有动静，然后门开了。
寝室里有些乱，地面上有些撕碎的纸，还有倒下的椅子。
开门的花铭，脸上还留着没愈合的伤口，像是刚刚被划破的。
柳安安坐在书桌边，正一言不发，像是在生闷气。
“你们……吵架了？”云思琦嗅出了两人不寻常的气氛。
“没有。”柳安安冷声回答，但却连转身看云思琦一眼的打算都没有。
云思琦尴尬地愣了一下，还是问出，“之前那个硬盘还在吗？我打算调查幕后之人，里面或许会有线索。”
“给她。”还是柳安安下的命令，回应快得像是在赶人。
花铭听话地拿出硬盘文件的备份，递给云思琦。全程没说一个字，连一个多余的动作和眼神都没有。
云思琦接过硬盘，却有些不安地看向柳安安，“安安心情不好？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柳安安依旧冷淡回应。
云思琦却打定主意不要这么就走了，“我现在还是‘病假’状态，不方便回自己寝室。可以借你们的电脑用一下吗？”
“借她。”柳安安再次对花铭下了命令，然后自己起身，爬上床去了。
云思琦擡头看着柳安安睡下，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硬盘连到了花铭的电脑上。
硬盘中的视频还真不少……
云思琦点开第一个视频的时候，惊得脸通红。她觉得，这两人中至少有一个是变态，这种事情竟然录像？？？
有一段视频里，结尾的地方闯入了何戊的声音。他也是看到了脏东西一样，破口大骂。然后那段录像匆匆结束。不过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何戊会知道有这些录像。
渐渐地，云思琦冷静了下来，因为她在少儿不宜之余，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细节。
为什么许笙的身上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装饰”？比如细橡皮管、胶布等等。起初云思琦没理解，但当看着一段视频中文清将一个漏斗状塑料罩子覆盖在许笙口鼻上时，她的脑中电光一闪般顿悟了，立刻回头去重新看过。
果然，虽然用的都是粗糙的“低配”道具，但许笙每一次都在模拟重病患者的身份。那些其实只有短短一截的橡皮管，模拟的是病患身上插的尿管、胃管、氧气管；那些一头贴在身上的绳子，其实是在假装连在病人身上的导线；那些吸盘，贴的位置其实完全是教科书级别的心电监护贴片位置；胶布是指绑带和纱布；这塑料罩子是假装的氧气面罩。
云思琦突然有点懂了，为什么何戊说许笙是“作死”的。他们玩得确实越来花，一开始满足于这样简单的假装，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道具也逐渐丰富了起来。血压机、血糖仪、除颤器……玩得越来越大。
有一段视频中，许笙躺在地上，假装昏迷不醒。文清电击了许笙的心脏，然后用听诊器听着许笙的心跳声，露出幸福的笑容。一次次电击，许笙难受得急促喘气，好在他们已经用了真的氧气瓶，许笙不至于立刻缺氧昏厥。
但突然，在文清又一次加大了电击能量时，许笙喷出了一口血，血色染红了氧气罩，许笙也真的昏了过去。文清吓得立刻摇晃许笙，见人没反应，马上用力给他胸外按压，帮许笙恢复了心跳。
那一段视频的最后，文清紧紧搂着许笙。许笙吸着氧气，脸色苍白却笑得开心，“清儿，再多玩玩我吧，今天做得很好。”
但是这之后，有一段时间文清没有再玩什么花样，每次都很温柔地轻抚许笙胸口，问他还痛不痛。许笙似乎是不满意了，在一次视频最后生气地推开文清。
然后，后面大部分的视频，主角变成了许笙一个人。就算只有他一个人，他也依然在折腾自己。有时候是故意用漏斗给自己灌汽水，然后撑到倒在卫生间里不停呕吐；有时候是用束缚带，把自己勒得喘不过气，在即将失去意识前松开，然后躺在床上吸氧；有时候也会自己电击心脏玩，甚至玩得心跳骤停几秒再自然复苏。
视频中的许笙也明显越来越虚弱，到后面他经常会呕出血丝，有时还在前期准备中，他会突然捂着胸口气喘，但却自己笑着缓一缓继续。
直到有一段视频，那不是从头开始录的，甚至记录的不是一次“游戏”，而是真正的意外。视频的开头，文清怒不可遏地吼了一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录像！？”
随后视频画面晃动着，却能听见许笙带着窒息感的气喘和呛咳。等画面稳定后，能看到许笙坐在寝室的床上，一手捂着嘴，指间有浓稠的血水滴下。明明是触目惊心的画面，许笙却咧嘴笑着，喘得话都说不完整，但依旧指了指衣柜里的器材，“不去医院……心衰……你来，救我……”
那段视频最终被文清掐断，那天后来许笙有没有去医院，就不知晓了。但从同学们都不知道许笙有心衰来看，或许他们真的自己解决了。毕竟看过当初那些吸盘贴的位置，云思琦多少能感觉到，这两个人玩是玩得野了点，但医学知识也是实打实学了不少。
然后，久违地，又在视频里看到了文清。这一次文清在帮许笙按摩xue位，都是能够缓解气喘的xue位。文清有些于心不忍，“当初只说是玩玩，你现在真的病了，每天都很难受吧。”
“不难受啊，窒息能让我如登仙境，心悸会让我兴奋不已，我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幸福过。”许笙笑得真心很快乐。
“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配点药。你不是对吃药的戏份也感兴趣吗？我们以后这部分也可以假戏真做了。”文清提议。
“清儿笨蛋，我对吃药没兴趣，我对药物中毒才感兴趣。所以，不会去医院的，医院不好玩。”许笙擡手，赏了文清一个敲脑壳。
再之后，视频里的许笙服下了五片何戊偷来的药。那是最后一个视频，那一天的许笙给自己换了一身改良成收腰款的病号服，这身衣服能把他的身材衬得更好看，这对他来说是盛装出镜。
药片刚刚服下时，许笙应该是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翘着椅子，看着窗外的天空，不知在想什么。然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到文清桌边，拿起了书架上的哑铃，认真练了几下，然后开始顽皮地在寝室里蹦蹦跳跳，跑上跑下。直到有点喘粗气了，他才坐回桌边，一口气猛灌一瓶水，还没缓一口气，他就喉头一动，水混合着胃液与血丝，突破手掌的阻拦，吐了一地。
许笙跌在地上，一手撑着地面，另一手按在胸口，一边时不时吐出酸水，一边扬起了诡异却兴奋的笑容。他应该是感到了头晕，所有走得踉踉跄跄，到了卫生间里，趴在马桶上，扣着自己的喉咙催吐。吐得整个人摇摇晃晃，眼皮不断挣扎着，似乎随时会晕过去。
许笙擡手揉了揉胸口，积攒了力气站起来，走回了自己桌边，一下子跌坐进位子上，颤抖着手取过氧气罩，吸氧。稍微缓了缓后，他摇摇晃晃走到文清的桌边，打开抽屉，取出了里边那个黑色硬盘，回到自己桌边。
许笙打开了自己电脑中的一个文件夹，把许多个视频文件拖进了硬盘里。看着漫长的进度条，他笑了一下，仰头往后一靠，一手随意搭在胸口，看着窗外蓝天，悠然地笑着。
过了一会儿，他又站起来，摘下氧气罩，颠了颠脚。许是头没那么晕了，他在寝室里走了一圈，拿起手机搜了点什么，自言自语，“还不够吗？”这么说着，他又回到桌边，干脆把一板药片全吃了。
吃完药，看了一眼电脑上的进度条，许笙把衣柜里的瑜伽垫铺在了地上，这是他们平时玩儿时当床用的。这会儿，许笙拍了拍闷痛发紧的胸口，然后在垫子上躺下，开始自己做仰卧起坐，直到喘得实在没有力气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