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1

从前1

韩瑰意第一次见到云思琦，是在4岁那年的医院里。

哇哇大哭的小女孩，只让他觉得好吵。

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周围都是陌生人的窃窃私语，让他感到不安。

爸爸妈妈已经很久没有理他了，自从那阵大风把他们撞向什么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他只知道，有人把他从妈妈的怀抱里拉了出来，然后带走了爸爸妈妈。再然后，他也被带上车，来到了这里，和这个小女孩一起被放置在了这排座位上。

小女孩终于哭累了，坐在位置上一抽一抽地，这是哭泣后的一种奇妙反应。

他小心地凑过去，戳了戳她，“别哭了。”

女孩儿却被这么一戳又呜呜咽咽着掉起眼泪。

他有些慌了，伸手去抹她的眼泪，可怎么也抹不干净。小孩子的灵机一动，捏住女孩儿的嘴角，想要把它扯出向上的弧度，却是让她哭得更凶了。

正在手足无措的时候，一个黑衣的男人走了过来，拿出了两只玩具小熊递给他们。

“韩瑰意、云思琦？你们的父母已经不在了，以后你们就跟着我生活吧。”这是他们第一次遇到山无尽。

韩瑰意摇摇头，“爸爸妈妈说过，不可以跟陌生人走。”说着还伸手护了一旁的小女孩一下。

山无尽回头问身后的护士和警察，“能让他们看看父母的遗体吗？我可不想被当成拐卖小孩的怪叔叔。”

护士小姐姐皱眉，“最好不要，会给孩子留下阴影的。”

一个年轻的小警察走了上来，在韩瑰意面前蹲下，“你的爸爸妈妈有没有说过，在外面要听警察叔叔的话？”

韩瑰意想了一下，点头。

小警察松了口气，继续说，“是这样的，你们的爸爸妈妈都去了很远的地方，他们说，在他们回来前，你们暂时住这位叔叔家。”

他们已经查过了，这两个孩子家中已经没有亲戚了，父母死后，只留下两个年幼的孩子。本来应该要送去孤儿院的，不过山无尽提出想收养，核查了山无尽的身份和经济实力后，批准了他的领养申请。

“真的？”韩瑰意有些不信，今天的事情都太奇怪了，他还没能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爸爸妈妈突然不理他了？为什么他们要走？为什么要把他丢给这个不认识的人？

“是真的哦。这个叔叔会照顾好你们的。”小警察捏了捏玩具熊的小爪子，“如果他对你们不好，你们就告诉警察叔叔，好不好？”

“好。”韩瑰意点头。

就这样他们跟着山无尽回了家。

比起已经稍微明白一些事情的韩瑰意，云思琦是真的还什么都不明白，只是到了不同的地方，断断续续地哭着找爸爸妈妈，闹了好多天。

他们被山无尽安排换了一家幼儿园，身边的同学们都是陌生的，但老师们看他们的神情中多了一种怜悯。

韩瑰意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搞明白了一切的呢？在那些窃窃私语中，他听见了很多人说着“他们爸妈都死了”“可怜的小孩”……

死了？不是出远门。

大人们永远不要小看小孩子对生死的理解。大人或许会觉得，孩子们不懂死亡是什么，但其实，当他们知道“拍死一只蚊子”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关于生命的真相就已经在他们脑中生根，假以时日，盘出的枝节会将万物都串联起来。这颗种子的生长有时是无声无息的，孩子们自己也找不到那条分界线，就这样在某一天，理解了所有生命的凋零。

有时候，韩瑰意会思考，眼前这个常常追在他身后，喊着“哥哥”的小女孩，究竟算什么？

云思琦还太小，她大概是真的不记得亲生父母了。

但是韩瑰意对父母还有印象，他知道，这个女孩子不是妹妹。

他不喜欢这个跟屁虫。

周末在家，他宁可躲在房间里锁上门，也不要和“妹妹”在一起玩。

他听说是车祸，是他们两家的车撞在一起，害死了爸爸妈妈。所以这个“妹妹”，其实是她的家人夺走了他的家人。

他不喜欢她。

“哥哥，哥哥。”云思琦奶声奶气地敲着门喊着。

韩瑰意故意躲在床上不出声。

“啪嗒，啪嗒”门把手发出被人用力拍动的声音。小小的云思琦正在门外用力跳起来抓把手。

“稀里哗啦”一阵人仰马翻的声音响起。

“啊。呜……”云思琦突然大哭起来。

“怎么回事？”韩瑰意打开门，看到了摔倒的小板凳和头破血流摔在地上的云思琦。

“怎么了，怎么了？”山无尽也从厨房跑了过来，急得没来得及解下围裙，“怎么这么多血，赶紧去医院！”

云思琦此时已经有些意识不清，她是跳起来的时候头撞到了金属把手，然后没能保持好平衡，掉下去弄翻了小板凳，后脑勺着地。

她不知道什么叫失血休克，只是觉得很冷很困。但是意识最后看到了蹲下来的韩瑰意，她笑了，伸手勾了勾他的手，“哥哥。”

看着云思琦闭上眼睛，韩瑰意突然有些慌，“她会死吗？”

但是山无尽正急着拿车钥匙和病历卡，没有听见韩瑰意的提问。

“云思琦……”韩瑰意第一次认真地去看这个小他一岁的女孩，轻轻抱起她，伸手按住她后脑勺的伤口，想要帮她堵住血水。

淡淡的灵力光芒闪烁，竟然真的止住了血。

山无尽刚好看到了这一幕，当下没有说什么，只是抱起云思琦，开车去了医院。

检查过后，确定了云思琦没有危险，这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