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雪狐(四)
第五章雪狐(四)
几乎是在天鸣想要唤醒晓昂无知的刹那。
梦境空间骤然凝滞,空气如凝固的琉璃般裂开蛛丝纹路。
她在心底暗叹,这次不是林清越的问题。
每当试图偏离梦中人的既定轨迹,整个梦境便会如琉璃般崩解。
虚空深处此时传来文照穿透混沌的呼唤:
「王梦官!快醒过来!」
寻梦生已嗅到梦境裂隙的灼烧味,正隔着层层梦境全力唤醒她。
王天鸣的意识如游丝般骤然抽离,从小枝的躯体中剥离的瞬间,耳畔还回荡着梦境崩塌时细碎的裂响。
石壁渗出的潮气混着铁锈味涌入鼻腔,王天鸣猛地睁开眼。
铁栏外摇曳的烛火映得文照青灰色的衣摆忽明忽暗,朱蓝山正半跪着扶稳她发颤的肩:“鸣儿!没事吧?!“
刚刚他本与文照闲谈,忽然见他鼻子动动,脸色一变,匆匆去叫醒天鸣,朱蓝山还以为生了什么大事,心里跟着着急。
朱蓝山见她无事,只是脸色惨白,忙递来一杯热茶给她暖暖,却被她急切推开,天鸣眼神灼灼地看向文照:“你快去查三十年前——不,具体多久我也不清楚,反正《梦官名录》你从头开始翻,去找一个叫林清越的人。”
文照知道事情要紧,得令后闪人便走。
见文照身影消失在地牢,天鸣才收回视线,转而抓住了朱蓝山的袖子:“府衙县志里有没有关于'九重楼'的记载?你可看过?”
朱蓝山自然记不大清:“需得回去找找看。”
“那快去。”天鸣想要起来,才知觉外面已是傍晚,想不到她这一觉竟然睡得这样久,已然腿脚发麻,转头看向一边呆呆傻傻的杜春娘面容,心中疑惑万千。
按说梦官入梦必附梦主身边人,可为何在杜春娘的梦里,她看见的却是与朱蓝山极为相似的又棠?
杜春娘在梦中的真身是什么呢。
难不成,是那个伤害又棠的吴县令?
所以这一生的杜春娘,才遭到了雪狐报复。
唉,线索不多。
“走啦走啦!“朱蓝山稳稳拽起她,在她发呆的眼眸中轻笑,“再不走我要跟着你饿死。“
......
府衙书房内,朱蓝山连带外间的几个小厮,都趴在堆成小山的卷宗上看个不停。
天鸣不喜书卷,也没耐心读什么,便靠在一边等着。
她在府衙内转了一大圈,吃了顿便饭,逗弄了院内小犬几个时辰后,实在等得不耐烦了。
转身钻进朱蓝山的书房,指尖几乎要戳进他后颈:“查到了吗查到了吗?“
月光从雕花窗格漏进来,在她发间碎成银鳞。
“姑奶奶您盯得我字都认不得了!“
朱蓝山擡起头,鼻尖几乎撞上她蹙起的眉,耳尖迅速烧红,手忙脚乱翻到某页,“就这么点——庆云年间有个叫'九重楼'的教坊司,后来失火焚了。“
他的指尖划过泛黄纸页,总算松了口气,打了个哈欠,舒服地伸了下懒腰。
天鸣的呼吸骤然凝滞。
原来,那个在梦境里总是洋溢着轻歌曼舞的地方,真的存在过。
那又棠与小枝也都是真的咯。
她忽然伸手掐住朱蓝山的脸,指腹碾过对方温热的面皮,眼前人的模样与又棠的面容重合:“你说...你若生在那里,会是个怎样的角儿?“
“王天鸣!“
朱蓝山拍开她的手,玉扳指撞在砚台上溅起墨点,“好好的查案呢,怎么又扯到我身上?“
却见她突然起身,水袖般的广袖在烛火里划出弧线,竟是梦中又棠舞蹈的起手式。
他的喉结滚了滚,耳尖红得要滴血:“疯了疯了,你再这样我...我真得上门强娶了!“
全镇皆知,县令朱蓝山爱慕梦官王天鸣,二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可惜天鸣总是对朱蓝山少了些男女情谊。
但朱蓝山不要脸,依旧死死粘着,根本不在乎她喜不喜欢自己。
天鸣忽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他颤抖的睫毛,“朱蓝山,你真漂亮。“
朱蓝山老脸一红:“.....我最近确实又英俊了一些。”
“咱们相识多少年了。”
“你多大了?”
“十八。”
“那便是十八年。”
“你知不知道,你过去可能是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