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不信他
【原以为苏清雉提起易从欢是因为吃味,不想只是怕他对女士失礼,伤了人家女孩儿的心。】
钟淮廷的白大衣上还有些湿,似乎是刚回来,裤脚也有明显的湿痕。他就这么站在雪里,白得几乎要和雪色融为一体。
苏清雉不由得感叹,钟淮廷真好看。
他其实见过的美人不少,其中数那已故的档案室主任许忱君最好看,是淡妆浓抹总相宜的那一类;小袁同志也好看,一尘不染就像是仙女;还有那个喜欢钟淮廷的中苏混血女孩儿易从欢,既有西方骨又有东方相,像丛林里走出来的精灵;还有那些电影公司的女明星、各大歌舞厅的头牌、美艳无双的女特务们等等等等……但是没一个比得上钟淮廷,苏清雉也不知自己这是什么心理,大概说出来别人都会觉得他疯了,钟淮廷自己听了也要生气,把一个大男人和这些美人比美,像什么话。但苏清雉就是觉得,钟淮廷比她们都还要好看。
怎么这么好看呢?
世间所有美好的形容词放在他身上都不为过,只怪苏清雉不会说,只会没文化地夸一句好看。
实在是好看。
大概就是因为这张脸,才让苏清雉一次一次毫无底线地妥协,不顾后果地追逐着靠近。
偏偏钟淮廷的说话处事方式与女气毫不沾边,谁看了都要夸一句真男人,啧啧,苏清雉忍不住都要怀疑,哪里来的这么完美的人。
钟淮廷自然不晓得苏清雉心里不着边际的弯弯绕绕,皱着眉走下台阶,开口便是质问。
“怎么弄的。”
苏清雉抓着袁知乙的手一顿,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怎么弄的?”
“你的脸。”钟淮廷面无表情。
他这一说,苏清雉才终于反应过来,伸手摸了摸嘴角,居然真有些疼,他娘的楼家的那小狼崽子下手还不轻。
“没事儿,跟个地痞打了一架,他伤得可比我重多了。”苏清雉龇牙咧嘴地摆手,“我这,小伤,你再不发现都痊愈了。”
他说的是实话。
其实他二人身手可以说不相上下,甚至因为苏清雉左手受伤,楼济堂还要更甚一筹。不过可能是楼家军的行军理念所致,楼济堂不善防守,或者说是根本不屑防守也没有防守的概念,只一味猛攻,所以他的伤看起来比苏清雉还要更重。
钟淮廷脸色不太好,“长本事了,大早上的跟人打架。”
“被疯子缠上了,我能怎么办?我能甩掉他吗?”苏清雉提到这个就气,分明他是为了忘掉这晦气事,才大老远地带着小袁跑来福寿楼吃早点,钟淮廷竟然还当着小袁的面数落他,一点面子都不给留。
还是小袁好。
小袁帮着解释:“确实是疯子,钟掌柜,不干我们的事儿,那人见着谁都咬。”
“哼。”苏清雉冷哼一声,拽着小袁往别处走,“小袁我们走,这福寿楼掌柜赶客,我们去别家吃,南京城供早点的酒楼多的是,谁稀的他!”
福寿楼的揽客小厮寿桃儿此时刚送走一桌客人,看到苏清雉要往外走,忙不迭走过来,摆着副笑脸,“周老板周太太来了,贵客贵客,来,寿帘儿!给客人上座!诶呦,周老板,哪个不长眼的给你冲撞了,您看这脸上,这么俊的一张脸,可叫人心疼呐!”
“这才像话。”苏清雉又哼一声,被他迎得勉强往里头走,“寿桃儿,出来做生意就该像你这样,改天给你们掌柜说道说道,拉着张脸就别出来丢人了,谁看了心里能舒坦?”
“还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半夜去哪儿鬼混了,一大早衣服裤脚全是湿的。”直到拉着小袁在包间坐下,他还是意有所指地讽刺,“寿帘儿,别给他坐。”
这福寿楼的小厮们可有意思,各个都姓“寿”,取了个中国人过大寿的吉利,什么寿桃儿、寿碗儿、寿帘儿、寿幛儿、寿屏儿……长得也团团圆圆一派福相,很符合福寿楼这喜庆的氛围。
而且福寿楼的菜品有贵有贱,不似从前只服务于有钱人,如今的福寿楼还会在南京城各处摆慈善摊点,专给无家可归的难民乞人供吃食。
除此之外,福寿楼还有个很有趣的风俗,颇得许多客人的喜爱――
高端酒楼碗筷大多都是瓷器,磕磕碰碰的难免会有缺口,寻常人家倒不在意,但是生意人家就很避忌这些了。至少从苏清雉记事以来,苏家就很忌讳,有缺口的瓷盘碗筷从来不让苏葆元碰,必须换掉,说是碰了会犯小人,财气运气也都会不顺遂。
一般像福寿楼这样的高端酒楼都很在意这个,极少会让有豁口的瓷器上桌。偶尔的偶尔忙疏忽了,福寿楼的“寿”字辈小厮,就会大张旗鼓地拿来一张红纸,把有豁口的瓷器整个包住,当着客人的面摔碎,再一起扫掉,还会异口同声地念念有词:
“岁岁平安,逢凶化吉,吐故纳新,财源广进……”
听说福寿楼前堂有个地方,就是专门收纳这些碎瓷器的,到了年初一,他们还会一起处理。
不过在钟淮廷接手前,福寿楼也不是这样,那时的福寿楼也热闹,却不似如今。现在从内到外,无不与“福”“寿”二字搭边。
中国人骨子里都爱图个吉利,苏清雉更甚,他原本就迷信,只是不知道钟淮廷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迷信了,印象中钟淮廷一直是和他全然相反的唯物主义……但这变化正和他意,便懒得计较,福寿楼更是成了他最喜欢的地方。
若不是顾忌着钟淮廷的中统身份不能过多接触,他大概要一日三顿都在这里吃。
苏清雉照常点着自己和小袁爱吃的菜,看也不看对面的钟淮廷一眼。
点完了把钱往桌上一拍,“寿帘儿,爷给钱了,别让你们掌柜的和我拼桌,爷不喜欢。”
寿帘儿拿着小本记着菜品,一听这话,双腿打颤战战兢兢的,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你先走吧,周老板和你开玩笑。”钟淮廷轻轻开口替他解围。
寿碗儿得了掌柜的令,忙不迭拔腿就跑。
“你走,别打扰我和我太太吃早点。”苏清雉气不打一处来,兀自倒了杯茶就开始灌。
小袁见气氛紧张,顿了顿,想想还是没说话。
“是我的错,不该数落你。”钟淮廷开口自检。
“您堂堂大酒楼掌柜,南京圣人,您哪儿能有错呀。”苏清雉阴阳怪气,“要错都是小的错。”
钟淮廷微微皱眉,转向袁知乙,“一大早的闹事,那人是谁?”
“说了是个疯子!”
袁知乙看看苏清雉,又看看钟淮廷,大概是提到楼家那小狼崽子便有些窘迫,遂端着苏清雉手边的茶盏站起身,“我去叫寿桃儿加些茶。”
钟淮廷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包间里。
“……是楼济堂?”他问。
苏清雉喝茶的动作顿住,“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