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病倒
许敬时携着秦靖媛赶到的时候,青云院中百花盛放,如临春日。他看着满庭不寻常的景色,内心咯噔一声。
几个侍卫焦急地在书房门前来回踱步,见他们来了,迅速走来行礼,“将军,少爷好像在书房暖阁昏了过去,但属下们都打不开门。”
许敬时大步迈上台阶,用力推了推木门。在触碰上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充满压迫力的寒气,“佩剑拿来,都让开!”
下一刻,他一拔下属递上来的长剑,从中直劈开两扇门。秦靖媛见门开了,义无反顾地跟着冲了进去。
书房内只亮了几盏橙红的灯,不明也不暗,营造出一种暧昧的气氛。通往暖阁的过道上,纱帐全都束进了镂窗中,只留一扇屏风遮挡视线。
屏风上,映照着两个身形修长的影子,一个侧坐着,一个则躺倒在了对方的怀里,互相靠得极近。
随行的侍卫见此猜想了些什么,小心翼翼地扭头看两个主子的神情,但让人意外的是,许敬时依然严肃,眉头甚至皱得更深。
很快,里边的影子动了。许敬时大喝:“放开我儿!”同时他又一挥长剑,将屏风生生劈开。床上的“香艳”场景随之显露出来,但在众人还没瞧清之前,一阵冷气袭来,拔地而起冰锥直逼向他们。
将军府里的人大多训练有素,很快就后退避开。许敬时也一个反身,护着旁边的秦靖媛。
寒烟消散后,一切渐渐归于平静。言琛轻柔地放下沉睡中的许扬,将抓到对方掌心的一缕白发缓慢抽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转过身来与几尺外陆续亮出的刀剑对上。
他额前的发半遮着脸,眼中波澜不惊,好整以暇地说:“无关人等请出去。”
许敬时仔细打量着对方,并没有立马下令。见许扬似乎并没有受伤,他思考了片刻试探着问:“敢问阁下来历,为何来我将军府?”
秦靖媛从惊吓中很快缓过神来,没多久就认出了那张如清透玉石一般的容颜。她意外地张了张嘴,反而先下令道:“你们都出去,没我的指示不可进来。”
“夫人?”许敬时有些不敢相信,但见身旁人坚持,便点了头。
未几,书房里的侍卫全都撤了出去。秦靖媛呼出一口气,小心地问:“阁下现在可以说了吗?”
言琛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逐渐升起来的忌惮,毕竟在这个世上,几乎没什么比亲人还重要了。他有些感慨地笑了一下,才正色几分说:“皇帝不会死。”
短短五字蕴含着巨大的信息,两个长辈双双愣住,还没回过劲来反问些什么,言琛已作礼拜别,从旁走过。
推开窗离去的前一刻,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还是望了回来,带着淡淡的眷恋和满足。
初雪终是落下来了,下了整整一晚,御景轩内也是灯火通明直到破晓。
反复开合了好几个时辰的房门再一次打开,陆太医跌跌撞撞地从里走出,朝向急忙上前来的众人,说:“陛下已无性命之忧,接下来仔细调养身子,不日就能痊愈。”
许令仪彻夜未眠,这会面上有些疲惫,但威仪尤在。得了确切的情况后,她一下松了口气,颔首道:“陆太医有功了,待陛下情况稳定后,便去休息吧。”
“谢皇后娘娘体恤。”
随后,许令仪正要吩咐人去准备些热水来,接着出来的苏总管叫住了她:“皇后娘娘也先回宫歇息吧,之后陛下就交给奴婢们伺候。”
许令仪蹙起眉,正要再说什么,就听对方复说道:“陛下已经清醒过一次了。”
话中的另一重意思便是――这是夏明宇的命令。
见此,许令仪整个人顿了一下,才慢慢地点了点头。“都小心照顾陛下。”最后嘱咐完后,她扶着贴身宫女往大殿走去。紧跟着一步离开的钟贵妃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说:“姐姐真是辛苦了,听说将军府昨夜也出了事。”
许令仪瞥了对方一眼,默不作声地走向了候在外面的许敬时。她昨夜唤心腹去找来太子后,也悄悄叫了人去通知将军府。当时夏明宇危在旦夕的情况已是事实,她担心有人趁乱宫变,才打算让自家的兵入宫。
而当后来事情出现转机,她便匆忙派人去拦,所幸许敬时因为其它要事耽搁了,到后半夜才独自进了宫。
将军府着火的事她随后便也获知,但并没有多问,这会才得了空询问细节。大致知道情况后,她想起什么问:“扬儿怎么没来?”
许敬时哑口无言了一会儿,背过手道:“这几日没怎么休息,昨夜走水后直接病倒了,所以就没让他强撑着身子进宫。”
许令仪有些意外,感叹道:“扬儿对那孩子的事是上心了。”
“……是啊。”许敬时心虚地应了应,脑海中回想起大夫诊脉后说的话――令郎像是一下子亏虚了。
他无声地将眉头拧成一团,缓步离开了御景轩。
红日走过了大半片天,皇宫逐渐恢复原来的井井有条。安置夏明宇的屋内熏香氤氲,宫人进出还是有些战战兢兢。
苏总管亲自从厨房端来了药,正要想法子让人服下,忽然就见夏明宇睁开了眼,“陛下!您可算是醒了。”
夏明宇的后背垫了两块软枕,伤处虽然悬空,但还是疼得厉害。他小幅度地挪动脑袋靠向床边,张着苍白的嘴唇说:“朕,不如从前了。”
“是昨夜宴席太过诡异,不怪陛下,且大难之后必有福气,陛下开创的盛世会越来越好的。”
“算得上鬼门关走一遭了。”夏明宇叹了叹,倏尔余光瞥到什么,小心地抬起手指向窗边的小榻。
苏总管随之望去,很快就从那毛毯裹成的团上撤回视线,“是安姑娘,累了一整夜,也不顾身处何地,直接睡了,奴婢怎么叫也叫不醒。”
夏明宇松了口气,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就让她在这,安安静静的,朕看着宁神,也叫出入的宫女脚步都放轻些。”他徐徐将目光移到头顶,话中意有所指,“朕也觉得吵了。”
苏总管静静地揣测着圣心,见对方没有要继续睡下的意思,便提了几件事:“陛下,奴婢差人去查了昨夜的舞伎,暂时还未有所获。贵妃娘娘那边说请的是京城幻花楼里的舞师,奴婢的人去对了名字,发现那些舞伎分明没进过宫,这可就奇怪了。”
夏明宇眼皮稍垂,低吟道:“朕记得有个乐师。”
“是玉公子,他还救了陛下呢。”苏总管碰了碰碗,发现药汤已经放温了,便拿来汤匙舀了一勺,“不过后来奴婢没功夫顾上他,御景轩的人应该安排住处休息了。”
夏明宇勉强润了润干燥的口舌,继续道:“该赏的你看着赏,查清底细就把人放了。”他回忆起那副气质出尘的模样,总觉得哪里不痛快,“平民还是不应该久留宫里,更何况行走不便之人。”
“奴婢遵旨。”
待将药汤悉数喝完后,夏明宇小抿了口白水漱漱苦味,想起什么问:“许家来人了?”闻言,苏总管放碗的动作稍一顿,从容地转回头如实道:“来了,只许将军一人进了宫。”
“钟家呢?”
“也是只见钟大将军。”
听罢,夏明宇眯起双眼,半信半疑地审视起跟前这个被他从乱民中救出来,又逐步提点起来的亲信。
带着威压的视线不过停留须臾,苏总管额头上的冷汗便下来了。他扑通一声跪下,低着头说:“陛下,许家昨夜有人入侵,烧了一整个西院,钟家全府的人上吐下泻了一整晚。奴婢担心坏了陛下的心情,影响病愈,就瞒了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