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温博书的酒量就那回事儿,餐厅里的酒度数又高,拉不住又喝了几杯,果不其然喝醉了。一开始还好,能自己下楼上车,等把徐臻和孟晗都送到以后,车子开到周与行家楼下,温博书就醉倒了。
他靠着三保,没骨头似的瘫在座位上,一只手紧紧抱着三保胳膊,说什么都不撒手。
周与行站在车外,弯着腰进去哄弟弟下车:“温博书,到家了,我们下车。”
温博书不为所动,嘟嘟喃喃道:“不回家,我还要和Eric继续喝。”
三保连忙抬头,冤枉地要死,他根本就没和温博书喝,何来继续一说,于是帮着周与行劝弟弟,往下扒拉着温博书的手:“博书,到家了,跟你哥回家。”
站在外面的易安看半天没人下来,也把脑袋探了进来:“怎么了?喝懵了?要搭把手不。”
“不用。”周与行重新坐回车里,低下头,闻着温博书酒味浓重的鼻息,小声和他说话,“到家了,跟哥回家,回家就能睡觉。”
温博书喝得面红耳赤的,额头上的刘海汗湿了黏成一缕缕,像个小猫似的,觉得哥哥吵,侧着头要往三保腋下钻。
三保被他攥得手臂血液都流通不畅了,但人又薅不下来,为难地看着周与行,周与行也不敢使劲扒拉弟弟,他皮薄,喝点酒都快红透了,捏一下就得发青。易安看人迟迟不出来,不知道这两兄弟扭扭捏捏在干什么,正想钻进车里抬人,就见温博书红着脸打开周与行的手,呵斥道:“我不回家!我要跟Eric喝酒!”
易安哈哈大笑:“得了,让他跟三保回家吧,明早给你送回来。”
温博书受到了鼓励,又一头栽了回去,嘴里念念有词:“我要跟Eric回家。”
周与行看他这个黏糊的样子,心里突然升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看看温柔哄着弟弟的三保,又看看弟弟酒后这么依赖三保,想起上礼拜问温博书是不是有喜欢人时他那个眼神,心想不会吧,温博书难不成是喜欢三保?
他越看越觉得有可能,盯着三保的眼神逐渐变得不善,三保还无所察觉,温声和周与行说:“要不就让博书去我那儿睡吧,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周与行坐在旁边心里很是泄气,他明明和温博书说了好几遍三保是直男是直男,他偏偏就是不信,总觉得三保和易安有点什么,这下好了,到时候郎有情妾无意,温博书不得难过死?
他不想和醉鬼纠缠了,负气下了车,温博书还在车里跟他挥挥手,示意他走,气得他吃饭时候对温博书的心疼烟消云散,只想好好教育弟弟一顿。
回家以后一进门就看见书房门开着,里面是熟悉的直播设备和温博书没叠被子的床,更是心烦,上去狠狠踹了实木大门一顿。
他不知道的是,温博书其实没有那么醉,他确实喝多了,但还没神志不清到那种地步,他只是不想回家和他哥单独相处,因为他看出来餐桌上他敬完酒后,他哥的心事重重,以及沉重但宠溺的眼神,温博书一时间心乱如麻,下意识就想逃避,借酒远离他哥。
但酒是好酒,后劲凶猛,他的清醒只能保持到三保家楼下,电梯上已经彻底醉晕了,站都站不直,被三保扛着进了家门,放在沙发上,三保给他拿了湿纸巾和垃圾桶,说不舒服先坐一会儿,要吐的话可以直接吐,然后自己匆匆跑到厨房给温博书熬解酒汤。
中途周与行还打来个电话,三保一五一十回答了吐没吐昏没昏摔没摔的问题,并且多次承诺一定会照顾好温博书,才能放下手机继续熬汤。
冰箱里正好没有冰块了,把汤水在水盆里放凉还花了点时间,三保端着汤出来,到沙发上一看,温博书没吐也没睡,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哭得整张脸都是泪。
他哭起来是无声的,小口小口地抽气、哽咽,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似的一颗颗往下掉,可怜得要命,三保把汤放在他面前,坐在旁边揽住温博书:“怎么掉起金豆子了?多委屈呀,跟我说说。”
温博书只顾哭,也不说话,三保小声哄他喝汤,但他哭着哭着开始打嗝,一时间喝不下去,三保只能先把碗推到一边,给温博书拍背。
拍了十几下,好像终于把温博书的委屈给拍出来了,他呜呜咽咽地说:“我弟弟……我弟弟好惨……他好惨……他以后就是……残……残疾人了……他本来会打球……会……会弹钢琴……他什么都会……成绩也好……以后……是……是残疾人了……呜呜呜……”
三保不断给他递纸巾:“残疾人也能生活地很好呀,等他适应用假肢了,我们看看给他安个仿生肢体,国外有这技术的,到时候就跟真腿一样,让少爷给安排,肯定能给小臻搞定。”
“那……那也是假的……他……他腿没了呀……”温博书越哭越大声,“他那么好……一……一小孩……为什么就……就撞了他……为什么呀……”
“小臻都没哭呢,”三保怕他哭噎着,一直给他拍着背,“现在我们只能接受现实往前看,你难过就哭个舒服,哭完还得陪着小臻往前走。”
“他……他也哭的……在病房里……天天哭……不让我们……知道……”温博书用手背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打出来的嗝酒气冲天,显然还没清醒,“那天……我应该……陪……陪他出去的……不能让……他自己出门……”
三保叹了口气:“你要工作,他也有自己的社交,不可能一会跟着他的呀,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温博书不知道被拧上了什么开关,突然冷静了下来,“不是我的错。要是是我的错就好了,我都不知道上哪儿去找人赔我一个健康的小臻。”
桌上的汤水已经完全冷了,三保端过来让平静了的温博书喝下,温博书眼神呆滞,像小猫舔水一样呼噜光,也不哭了,脸都被泪水泡皱了,干巴巴地看着茶几发呆。
三保见他情绪稳定,小声问他:“博书,这么委屈,为什么不回家,告诉哥哥?他很担心你。”
“哥哥。”温博书突然抬起眼睛,盯着眼前的虚无,“不能告诉哥哥。”
“小臻出事,他也很难过,你要不理他,他更难过了。”
闻言温博书委屈地撇了撇嘴:“我也很难过。”
“我知道。”三保揉揉他的头,“难过了就大哭一场,哥哥不会怪你的。”
温博书又摇了摇头:“不能在哥哥面前哭。”
“嗯?为什么?”
“因为哥哥会抱我。”
三保感觉温博书的表述有点奇怪,可能是醉酒了语言逻辑有点混乱,他笑着引导温博书:“抱一下就抱一下,抱完就不难过了。”
“不能抱,”温博书转头看向他,露出一个茫然的笑,“心脏会跳很快,很快很快,快得要死掉了。”
三保顿时愣住了。
这两兄弟从前到现在的故事他几乎都有参与,所以他知道他们是从游泳馆见面后开始熟悉起来,他也知道两人都是gay,但后来兄弟的和睦根本没有让他想到别的,此刻温博书酒后无意识的吐露,突然让他的猜测往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三保从小跟着易安,什么混乱的关系没见过,此刻仍然感觉心惊肉跳,不敢相信。
但此刻不是质问的好时机,他被温博书的话震惊到突然站了起来,差点掀翻了喝完的汤碗,温博书迷惑地看着他,身体软绵绵的,困意上涌,直接躺倒在了沙发上,三保怕他着凉,还是给他抱到了自己房里,温博书瘦得就剩下一副骨架,睡过去了以后安安静静的。
三保这里就两间房,还有间是易安常驻的,他不敢让温博书睡少爷的床,只能把自己的卧室让给他,然后去客厅里睡一晚。
这个时间点对于平时夜猫作息的温博书来说算是早睡,所以第二天七点不到他就醒了,待看清周围陌生的陈设后,他猛地坐了起来,脑袋顿时针扎似的疼,昨晚的记忆也汹涌地回笼,不过只到三保家楼下,后面的事情,他完全想不起来了。
他想起昨晚故意装作醉狠了不肯和周与行回家,回身看了看,手机就在床头柜上,还贴心地充上了电,拿过来一看,五点多的时候周与行就给他留了言,让他醒了以后来个电话,过来接他。
哪怕睡了一觉,温博书暂时还是不想面对周与行无微不至的关心,宿醉让他依然心慌,他踩着拖鞋下床,头重脚轻地往外走,没想到这么早三保已经起了,正在厨房里做早餐,看他起来了,指了指卫生间,说给他准备了新的洗漱用品,让他先去洗漱。
温博书拖着疲惫的身躯一屁股坐在三保家的智能马桶上思考人生,迷迷糊糊又差点睡过去,直到外面的三保催他吃饭,他才起身刷牙洗脸,顺便看着镜子里这张白得像个尸体似的脸,很缓慢地回神。
三保煎了牛肉锅贴,温博书一出卫生间就被香味绑架了,他饿极了,连吃了两盘,被三保拦下来:“这个油,别吃这么多,把蛋羹喝了。”
见温博书吃完早饭喝完蛋羹,杵着脑袋嚷嚷头疼,三保又给他喂了一片去宿醉头疼的胶囊,半晌后人总算是魂魄归位了,三保说道:“知道难受了?下次别这样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