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他嫂子
撂下这句话，向Z远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穿过餐厅又走过客厅和长廊，荣恒声嘶力竭的呜咽，向明运焦急的挽留与呼唤，还有向清杉立刻追上来的脚步声都模糊在了他身后，他恨也厌恶，他现在只想逃离。
“小Z！”向清杉一路追到了大门口，死死拽住了他的手臂，“小Z，你听哥说，爸他刚才是胡说八道的！”
向Z远停下了脚步。
“小Z，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都从来没有半点想要SHARPMARK的意思，你喜欢的我不会阻拦，你的东西我也不会插手。”向清杉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一样，连声音都开始有些颤抖，“小Z，我们分开那么多年……哪怕抛开爸妈的意思不谈，我也从来都只是……想要补偿你的。”
他的双眼泛红，冷峻的脸上镇定不再，取代而之的是满脸的悔恨与诚恳，就像是真的在虔诚地忏悔似的。
向Z远悠悠地转过头来，脸上的平淡与漠然与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心口突然传来一阵窒息的痛苦，甚至需要靠微微弓起身子才能稍微缓解一点。
自己明明从小就想要成为弟弟的榜样，想要变得很强很强将来可以永远将弟弟安全地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那时尚且年少的自己无法干涉父母的决定，只能下定决心等待时机成熟后一定要竭尽全力去弥补他，可是……
可是现在，弟弟的眼里却满是对自己的厌恶与失望。
“别说了，你不觉得挺恶心的吗。”向Z远皱了皱眉，面露嫌恶地看了一眼他拽着自己胳膊的手，“高级Alpha谁还没点野心了，这又不丢人，你不用在我这儿装什么无欲无求的大善人，没必要。”说着就想要把手抽回来。
然而向清杉的手却攥得更紧了，太阳穴上的青筋凸起着，脸上写满了凄然与悲怆。
“小Z，哥哥从来没骗过你，哥哥恨不得把我有的一切都补偿给你，你能……你能相信哥哥一次吗？”
“那你现在把你在清运的股权都给我吧。”向Z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向清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在了原地没出声。
“看吧。”向Z远冷笑了一声，猛地使劲抽回了胳膊，“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明天我就让律师拟定股权转让合同。”手中一空，向清杉这才蓦地回过神来，“我名下的产业也都转给你，只要你开口。”
“不用啦，我不稀罕。”向Z远掸了掸自己的袖子，抬头扫了他一眼，“我们天生就是竞争者，虽然我其实还挺烦你的，但仔细想想你好像也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也不用摆出一副亏欠我的样子。我没想要你的东西，你和你爸妈也别再来骚扰我。”
“就这样吧，我得赶紧回家了。”
他是什么表情自己也不在乎了，向Z远潇洒地转身准备离开。
“小Z！”
他听见向清杉在喊自己，但他懒得再回头了。
“你可以讨厌我，也可以恨我，但你是我弟弟，我不会让我们变成陌生人。”
他有些沉重地闭上了眼睛，还有什么意义呢？两个高级Alpha出生在同一个家庭，那种所谓的亲情纽带本就稀薄得可怜，哪怕没有那么长久的分离与痛苦，他们的结局也必然是形同陌路。
向清杉眼睁睁地看着弟弟的背影越来越远，心里像是突然被挖走了一块，血淋淋的，一喘气就疼。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打那些人当着自己的面把五岁的向Z远孤零零带走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再也没有资格挽留他了。
沉稳光鲜的高级Alpha，此时却像是当场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失魂落魄，六神无主地转身进了家门，一直走回了餐厅。
父亲依旧坐在餐桌边，只不过耷拉着脑袋，看不见表情，母亲坐在离父亲八百丈远的地方，独自掩面不停地抽泣着。
他突然感觉自小积压在心里的那股不解与愤慨开始莫名地翻涌起来，胸腔堵得发颤，忍不住一吐为快，但到底顾及着父亲的颜面，只是板着脸生硬地说出一句：“爸，您不该说那些话的。”
母亲的哭声愈发悲伤绝望了起来，他蓦地觉得自己的鼻子也有点发酸。
“爸爸本来不想这样的，可是……”父亲似乎欲言又止，半晌才叹了口气，抬起了头，露出了那双已经有些苍老了的，发红的眼眶，颤颤巍巍地扯了扯嘴角，“小清，这次是爸爸搞砸了，爸爸知道错了，你说小Z他……还会原谅爸爸吗……”
他瞬间感觉如鲠在喉，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沉默了半天，然后沉重地吐出了一口气。
“我想带他多熟悉熟悉业务，然后……把总部交给他。”
我希望他可以原谅我们，可以原谅我。
远离了向家老宅，向Z远努力地让自己的情绪看起来像表面上那样平静。
他的出生，是父母对他的恩赐，亦是父母对他的凌迟。
保姆阿姨总是说他生来就是高级Alpha，是天生的领导者，理应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他出生的时候，清运正处于发展阶段，父母每天忙着工作的事情，几乎是一睁眼就见不到了，而那时候的向清杉才七岁，却已经像个小大人一样稳重而冷淡了，嫌他幼稚，从来不陪他玩，也几乎不怎么跟他说话。
他甚至不记得，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坐在桌边吃饭的时候到底有几次。
每次幼儿园放学，别的小朋友都有父母来接，只有他始终是自己孤零零一个人，没有喜悦的怀抱，也没有顺路的一根雪糕。
对小孩子来说，安全感的缺失是一辈子的事。
他总是会克制不住地担心，担心家人不喜欢自己，他开始整夜整夜做噩梦，梦到他们有一天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抛弃。
然后梦就成为了现实。
他从来都是恨的，恨父母残忍地送走自己不闻不问，恨自己永远都要活在哥哥的阴影之下，恨他们让自己强行降生在了这个没有爱的世界。这种恨意随着年纪的增长与精神摧残的升级而愈演愈烈，终于在二十年后重新接到那个电话的时候轰然崩塌。
他回国的目的，原本是为了报复的。
方熠辰是他此行唯一的变数，让他彻底陷入了快乐与温暖之中，让他偏激的情绪变得平和，让他知道这世上不仅有恨与恶，还有爱与歌。
赤诚的爱意可以淡化偏激的报复心，却无法抹去植根于心底的恨，而今天向明运的那几句话，无疑成为了仇恨疯狂蔓延的催化剂。
让他们心安理得地享受生活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我要让他们像我前二十五年一样，痛苦不安又动荡地活着。
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绪里，不经意地抬头，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得离家的方向越来越远了。
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找了个标志物站了过去，然后给方熠辰拨了个电话。
“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