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典礼
方熠辰就像一针安定剂一样，每天晚上被他搂在怀里睡觉时，向Z远就总有一种踏实的感觉，被窝里总是热热乎乎的，梦中出现的也都是那些甜蜜幸福的场景，他们第一次一起去游乐场，他给自己画的画像，他披着一身风尘气息来拯救自己，他柔声说喜欢自己……这些梦境让他每天起床之后都精神饱满，心中有了一股支撑着自己的力量，他就觉得自己可以克制住自己，不至于偏航。
可是方熠辰出差之后，偌大的双人床上又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被窝无论如何都捂不暖，手脚总是冰凉的，曾经那些挥之不去的梦魇又重蹈覆辙，他又开始反复梦到六七岁的时候自己被小姨逼着一字一顿地发毒誓除了小姨之外再没有其他亲人，十几岁的时候开始拥有了失去热度的晚餐，高中毕业去小姨父公司实习之后，在小姨的以死相逼下，每天都抖着手悄悄在小姨父的咖啡里加一点损害身体的慢性药，还要在小姨父临终之前，逼着他签了股权转让协议。
“是他们毁了你的人生，他们对你没有一丝感情，你应该恨他们！”
“可是小姨不一样，小姨只会永远帮你，只会永远爱你……”
夜里每每浑身冷汗地被噩梦惊醒时，他的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在自己成功继承SHARPMARK后小姨割腕自杀时，那灰白与铁青混合的脸色和干枯如骷髅的身形。
一旦惊醒便是再也不敢睡着，只能睁着眼睛盼望着天明。
于是这几天他的状态肉眼可见地迅速变差，不仅黑眼圈越来越明显，脾气也越来越差，似乎又回到了原来那个表面光鲜亮丽，实际却浑浑噩噩的模样，只有在每天和方熠辰视频的那段时间才能恢复正常。
他现在已经无法忍受没有方熠辰的生活的这种疲惫与痛苦了。
心情不好，兴致自然也不会高，所以订婚宴那天，他很自觉地没有跟着向清杉去接亲，而是很早就到了场地把自己关进了休息室里，连门都懒得出。
这种喧闹的场合本就容易让他感到烦躁，再加上一夜没睡，他现在只觉得脑瓜仁疼得要命，他正揉着太阳穴呢，手机铃声就响了，是方熠辰打来的视频通话。
他立刻就来了精神，赶忙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然后笑着接起了电话。
“昨天又没休息好吗？”视频里的方熠辰心疼地皱了皱眉，“怎么黑眼圈又重了？”
“昨晚我还挺激动的，结果就没睡好。”他一边往礼堂走一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用手指摸了摸眼下，“很明显吗？”
方熠辰轻笑着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
向Z远被他逗笑了，气色也跟着好了许多，兴致勃勃地给他展示着最终礼堂的布置，然后又神秘地笑了笑：“我带你去看看小昀哥吧。”
宁昀正在休息间化妆呢，见他举着手机进来了就立刻让化妆师们先出去了，一张精致漂亮的脸挤到屏幕跟前，忽略了被他完全挡住了的向Z远骤然冷下来的表情嘻嘻地笑着：“小辰辰，想我了没？你快看我好不好看！”
“你好看。”方熠辰满脸笑容，“不过我家小Z更好看，你让开点挡到他的脸了。”
宁昀瞬间翻了个白眼，回头看了一眼向Z远得意的表情，心里默念着大喜之日不宜动怒，然后无语似的往旁边让了让。
“订婚了之后可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混日子了。”方熠辰的笑容欣慰又柔软，“要不然该被人嫌弃啦！”
“知道啦！”宁昀冲他瞪了瞪眼睛，又神色复杂地轻轻叹了口气。
方熠辰冲他笑了笑，那个笑容好像蕴含着千言万语，随即又接着打趣道：“行了，你该去跟着一起迎接宾客了吧，快去吧，我要跟小Z单独聊天了。”
宁昀笑着“切”了一声，佯怒地把向Z远连带着方熠辰赶出了休息间。
向Z远就回了礼堂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现在时间还早，到场的宾客很少，他又跟方熠辰甜甜蜜蜜地聊了一会儿，就依稀捕捉到了门口传来的令人厌恶的声音。
“先这样吧，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处理。”方熠辰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笑了笑，“晚上再打给你。”
向Z远刚挂了电话收起了手机，方皓胧就已经走到了他旁边：“Z远，好久不见啊。”
“皓胧哥来得倒是早。”向Z远光是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恶心，只是转过头回给了他一个皮笑肉不笑。
“当然。”方皓胧脸上挂着他一如既往的笑容，语气也总是让人听起来不太舒服，“清杉哥和小昀的订婚宴，我怎么能不早点来呢？”
向Z远只是轻笑了一声，并不打算搭理他，他大概明白现在的状况，宁昀作为三大巨头家族里唯一的Omega，无论落到哪家手里，对另一家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他们三家的关系也将从此变得更为紧张甚至对立起来。
不过方皓胧最近也是出了一把大风头，为了从竞争对手手里买下外环的一块地，这位财大气粗的执行总裁不顾股东们的反对，力排众议砸出去了个天文数字，但也只是拿到了那块地使用权而已，后续的开发用什么来支撑，连自己有些都替他担心，偏偏这人还跟没事人一样趾高气扬地晃来晃去。
看来高级Alpha也不全是聪明的。
“Z远。”方皓胧见他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便又往他那边迈了一步，咧了咧嘴道，“哥前两天刚拿到了一块……”
“我不是说过吗？”向Z远嫌弃得立刻也跟着挪了一大步，“谈生意的话就去找向清杉。”
“当然不是和清运，我说的是和SHARPMARK。”方皓胧挑了挑眉压低了声音，“那块地位置好，干什么都好，我们可以建一个高新技术园区……”
“没兴趣。”向Z远现在连表面的笑脸都不愿意再装一下，直截了当地拒绝，眼神也有些不耐烦的冷冽，“你要是没忘记你都干过什么的话，就不应该再出现在我面前。”
方皓胧微微有些吃惊，这么多年来所有人都对自己礼遇有加，就连比自己年长的高级Alpha向清杉也从来没对自己态度差过，这是第一次，有人用这样充满敌意的眼神看着自己。
说实话，他很愤怒，但他也不敢冒险对这个人使用信息素压制。
到场的宾客越来越多了，礼堂开始热闹起来，再僵持下去也没什么用，方皓胧只能气愤地转身离开，试图拉拢其他的合作伙伴了。
向Z远面无表情地又坐了回去。
他坐在主桌，同桌的有宁涛夫妇，向明运夫妇，还有宁晖和宁曦，但他只是时不时地跟两个年轻人聊上几句，偶尔接上两句宁叔叔的话，即使荣恒就挨着他，他也跟他们夫妇俩实现了“零交流”，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分给他们。
向明运和荣恒心里既高兴又难受。
订婚典礼即将开始，重金请来的乐队开始演奏优美的乐曲，整个礼堂骤然昏暗了下来，淡淡的梦幻的紫色光线环绕着舞台正中央那个巨大的LED屏幕。
屏幕上开始滚动他们的照片，向清杉好像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样子，宁昀却从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尾巴变成了现在顾盼生姿的小美人儿，向Z远眼看着旁边的宁晖宁曦笑着红了眼眶，他的内心却毫无波澜。
到底是没什么感情。
主持人上了台，典礼就算正式开始了。
看着两家的父母眼里含着热泪，庄严肃穆地发言，看着今天格外温柔的向清杉和激动得哭成了泪人儿的宁昀手拉着手深情告白，共同宣读誓词，眉目含笑地交换订婚戒指，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温柔拥吻，向Z远的神情蓦地有些恍惚。
他曾经做过这样的梦，梦里他和方熠辰站在同样的位置上做着同样的事情，告白，宣誓，交换戒指，接吻，一切都是那样虚幻，却又真实得不得了。
如果站在那里的真的是自己和方熠辰的话，那自己可以不要奢华的礼堂，可以不要昂贵的乐队，可以不要专业的司仪，也可以不要任何宾客。
如果是这样，即使是在破烂的空无一人的茅草屋里举行仪式，自己也一定会感到无比的光荣与幸福。
典礼结束，新人下来一桌一桌地敬酒，整桌人都敬了个遍，最后还是宁晖扯了扯他的衣角他才回过神来，站起身端起酒杯和他们俩碰了一下，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轻轻笑了笑：“恭喜哥，恭喜嫂子。”
向清杉替宁昀喝了那杯酒，也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