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凭什么
弥漫着淡淡木香的办公室里安静得要命，向Z远坐在他的老板椅上，背对着办公桌，似乎难得清闲地在欣赏着十七层落地窗外的景色。
年味早已经全然散尽了，冬天也已经过去了一大半，马路上本不算厚的积雪融化得一塌糊涂，树枝光秃秃的，没什么生气，天气也并不晴朗，阴沉沉的，颇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架势，让人心里烦闷。
向Z远坐在高处俯瞰众生，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原本想着搅和这一趟浑水之后就直接回国外去，好好经营自己的SHARPMARK，他和向家从此两不相欠井水不犯河水，但现在有了方熠辰这个“变数”，他就突然觉得有点不知所措了。
他想带着方熠辰一起去国外，可是他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什么理由跟方熠辰开这个口，他也愿意陪着方熠辰一直留在这里，但他实在不敢确定向明运和向清杉一气之下会给他们造成怎样无法逆转的后果。
明明是做了自己二十年来最想做的事情，却还是把自己推向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周遭安静异常，安静到他甚至能很清晰地听到总裁专用电梯的提示音，听到那阵沉稳的极具压迫感的脚步声，听到门把手被压下去然后推开了门的声音。
“小Z。”
脚步声在自己的身后停滞了，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的冰冷的嗓音紧跟着响起，向Z远淡笑着叹了口气，丝毫不在意似的悠闲地转过身来，一双含笑的桃花眼对上了向清杉厚厚的镜片下那双深邃的眼睛。
“是你做的对不对？”向清杉似乎在极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向Z远无法从他的语气中判断出他想表达的是哪种情绪。
于是他不置可否地露出了笑容。
他这些事情做得并不隐秘，甚至故意透露了线索让他们能查到是自己做的，因为他就是想让他们发现，就是想告诉他们，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真正原谅他们。
“小Z，你真的就这么恨我们吗？”向清杉微微皱了皱眉头，向Z远这才真地看清楚了他那双冷冽的眼睛里隐藏着的浓郁的哀伤。
“当然。”但他的语气并没有因这种眼神而动摇，这些人给予自己的是影响了自己一生的挥之不去的疮痍和痛苦，他理所当然地恨，而且并不觉得自己选择不原谅有什么不对。
向清杉听到弟弟毫不犹豫的笃定的回答，心跳好像骤停了一拍，整个心脏好像瞬间被人紧紧攥住了一样又酸又痛，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是自己对不起弟弟，所以一直在想尽一切办法弥补弟弟，弟弟选择他自己想要的爱情，自己尊重不去打扰，弟弟想要公司，自己也已经在准备着转移给他了，只要他再稍微等一等，自己可以把除了宁昀之外的一切都给他。
自己只是想寻求一个补偿的机会，可是他却始终都在排斥自己。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再把那种发自内心的痛苦咽回到肚子里，转瞬间已经恢复成了平时的样子。
“跟我回家一趟吧，爸妈想跟你聊聊。”
向Z远第一次这么痛快地踏进了向家老宅的大门。
与之前的几次不同，这次他刚刚走进庭院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舒畅，不管怎么样，过了今天他就再也不用踏进这个充满悲惨回忆的恶心又压抑的地方，再也不用对这些装模作样关心自己的人虚与委蛇，对他来说，比起毫无意义地僵持着，就此撕破脸更会让他获得解脱。
赶紧结束吧。
向明运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背对着他们，荣恒红着眼睛，呆愣愣地坐在另一边，宁昀在她旁边揽着她的肩安慰她。
向Z远没跟任何人打招呼，而是径直走到了向明运面前。
“向Z远，是你搅和了清杉的几笔大生意，对吗？”向明运那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虽然是问句，但似乎并没有期待着他的回答，自顾自地继续往下问道，“是你指使工人故意失误破坏了工地的钢结构，是你教唆明明伤势不重的伤员家属投诉闹事，也是你让人偷偷把仓库的木材换成了劣质的，对不对！”
向Z远低着头轻轻笑了笑，泰然自若地点了点头。
向明运的脸色此刻阴沉得吓人，已经有些苍老的面容布满了愤恨又悲哀的褶皱，面前的小儿子垂着眸子，英姿飒爽，仪表堂堂，背地里却对自己家的公司下此狠手，光是想想，他就气得牙齿都在打颤。
清运集团是他大半辈子的心血！
过于激动的情绪推动着他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是真的气昏了头，毫不留情地扬起巴掌就要往面前这张干净漂亮的脸上扇。
结果下一秒，向Z远就瞬间抬起了胳膊挡住了他的手，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视与嫌恶。
“你……兔崽子！”向明运被他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还得是向清杉来扶住他才堪堪稳住身子，手指胡乱地指了一通，“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公司的事是能任由你胡闹的吗？你知不知道清运是我和你很多叔叔伯伯半辈子的心血，现在就这么被你耽误了！你知道他们该有多失望吗！”
“向Z远，你不是小孩子了！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点，拿出高级Alpha该有的气度来呢！”
看着面前气得一直在大喘气的小老头，向Z远却毫不留情地嗤笑了一声，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氤氲着一层朦胧，像是愤恨蒸腾而形成的雾气，他尚且能克制住自己的心绪，但带刺的语气已然不受控制：“我的成熟和气度是被你们亲手磨碎的，你们不配对我寄予任何希望，更没有资格要求我什么。”
“我们是你的父母！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长辈！”向明运浑身都在发抖，中气十足的怒火似乎能将别墅的屋顶掀翻，“我们给予你生命，让你能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或许曾经是有过对不起你的地方，但是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吗！”
向Z远的眼睛红得可怕，浓郁的火药味像是保护罩一样环绕在他的周身，理智的那根弦在被一点一点地腐蚀殆尽，他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精神越来越恍惚，太阳穴的青筋也暴起着，那种状态好像要发生某种变异一样可怕。
为什么一句轻描淡写的“对不起你的地方”，就能将自己二十年受过的痛苦煎熬与折磨草草带过一笔勾销了呢？
如果活在这世上的代价是这样，那他宁可选择离这个世界远一点再远一点。
“因为你们是我名义上的父母，你们生了我，我就必须要对你们感恩戴德，不管你们怎么伤害我，只要对我表达出一丁点无关紧要的歉意，就足以弥补我一生的缺失，就足以让我毫不犹豫地选择原谅，你们是这样想的。”
他的眼神狠戾却涣散，凿在他们的身上，在他们的心脏上面捶出了一个无底的空洞。
“可是凭什么？”
?
【作话】
来晚了来晚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