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选他
许是房间里的灯太昏暗了些,又或许是点在屋子里的水沉香效用还没过,叶白捧着书看了一会儿就看不下去了,他眨了眨眼,看见帝衡还在桌上写写画画,转身悄声问一旁的秋生什么时辰了。
秋生答:“戌时了,小公爷。”
叶白点点头,坐在椅子上什么姿势都不舒服,他弄出声响,扭头发现帝衡压根没搭理他,更气愤了,问他:“殿下什么时候才回去?现在都戌时了,叶白要睡觉了。”
帝衡瞅他一眼,又看看外边的天色,合上手中的文书,思虑般的视线挂在叶白身上,良久,说了一句:“那你就睡吧,孤陪着你睡。”
你没病吗?叶白的睡意都被这句话驱散走了,他瞪大了眼,眼中尽是抗拒。
“不是要睡吗?”
“不了,我突然就不困了。”叶白坐直了,捧着书认真道。
然而没坚持多久,叶白靠在座椅上,脑袋一点一点的,似乎就要这么睡过去。帝衡轻轻放下书,朝秋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秋生瞬间懂了,悄声退下,还贴心地替两人关上了门。
帝衡站在叶白面前,俯下身要抱起他。
叶白被他的动作惊扰了一下,小声哼了一句,不过马上又睡熟了,将脑袋靠在帝衡身上,一动不动。帝衡正要将他往床上放,却听见叶白无意识地小声低喃了一句,只那一句让他瞬间僵在原地,半天都没反应。
他听见叶白叫他:“陛下。”
自然是他,那个对叶白坏透了的他,那个逼得叶白自戕的他。
帝衡突然觉得心口闷疼,慌乱涌上头,他如果不能让叶白再爱上他,如果不能让叶白原谅他,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从此就错过叶白了?
帝衡给叶白盖好了被子,暗色的眸子在他的脸上逡巡着,直到他似乎不太舒服地翻了个身才深深地叹了口气,离开房间,顺势将屋子里的烛火熄了。
出了怡月殿,帝衡径直往旁边的东宫主殿走去,他的神色掩在黑暗之中叫人看不清,风明听见他说:“叫外面的人进来吧。”
于是瑞王被人请进了东宫,只不过是颇为狼狈的模样――衣服湿哒哒地沾在他身上,头发一缕一缕地贴着脸,脸色也发白,但是见到了帝衡他还是拼命地扯出一个笑来。
帝衡翻开手下的调查文书,坐在上方,也没去看下面跪着的帝黎,而是一字一句道:“老五,胆子真大呢。”好像就是平常兄弟之间在正常不过的一句调侃,听在帝黎耳中却觉得可怕非常。
他哆嗦着道:“三哥、三哥,你我兄弟一场……”
帝衡偏头看向他,不说话,然后猛地将手中的文书甩到了他身上:“兄弟一场?你可还真是个好弟弟啊。”
帝黎身子一缩,咽了咽口水,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帝衡这个架势更加深不可测了?这感觉,莫名让他有点心里没底。
“我只是、是一时糊涂!没错!”没错,他一时糊涂而已,帝衡怎么可以就这样给他定了罪?他可是瑞王五皇子,帝衡不可以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就说他有罪,何况、何况,他就做了这么一件错事,这次只是意外。
帝衡看着他的脸,恍然间想起第一世的时候也是由他发现了瑞王私造弓弩运往邻国,虽不至谋反的罪名,不过一个私造弓弩的说法都能让他从此被贬为了庶人。但那是在几年之后的事了,如今看来帝黎是早已与邻国搭上线了,他的目的在哪儿呢?
“五弟,你可知前朝有个大臣也是如你一般,不过他只是倒卖铁器,就这样也被安了个叛国的罪名,你觉得你又有什么道理逃脱过去呢?”帝衡仿佛真的只是在劝解亲弟一般,语气带了些无奈,不过神色却淡然地放不下任何事物。
听他所言,帝黎突然怔住了,他不可置信地摇头,求道:“三哥,我这是第一次,真的!都是别人叫我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你信我!你放过我,别告诉父皇,求你了三哥!求你了――”帝衡没去管他那一张哭得稀里哗啦的脸,只问他:“别人是谁?”
帝黎神色闪躲了些,似乎不怎么愿意与他说实话,帝衡也不急,果然,不出三秒帝黎就低声说出了一个名字。
帝衡却突然瞳孔紧缩了一下,半晌没说话。
“三哥你别不信!真的是他与我说的,我只是一时糊涂着了他的道――你饶我一次我绝对没有下次!”看见帝衡没反应以为他是不信,帝黎连忙解释了一句。
帝衡懒得听他再说话,脑中的思路原本是清晰的,却被他这句话掐断了一半,见帝黎还要说什么的样子,他扫了他一眼,冷声道:“回去吧。”
帝黎不想走还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不走,他摸不清帝衡的态度,左右思虑下还是决定先走为妙,毕竟现在帝衡的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太妙。
帝黎逃也似地离开了东宫,不过太子书房的灯却一直燃到了半夜。
第二日清晨,叶白醒来被告知帝衡已经去上朝了,他突然又觉得有些无事可做了,这个东宫实在是无聊得很,偏偏他又出不去,只能老老实实待在院子里,时不时地逗逗秋生。
早朝之后皇帝单独留下了太子,这让战战兢兢站了好些时候的帝黎心里一惊,苍白发灰的脸就那么看着帝衡进了内殿。
“太子啊,你对昨日大臣们提议的太子妃作何打算?”皇帝坐到矮榻上,叫帝衡坐到他对面,喝了一口热茶才用浑浊的眼看着他,问道。
帝衡将视线放到了桌上,片刻,他答道:“大臣们提议的人选无非就是那几个,若是要叫儿臣从他们其中选一个的话……”他停顿了一下,“儿臣会选叶小公爷。”
“为何?”皇帝抿了口茶,笑问道。
帝衡说:“英国公府势力虽大,不过儿臣觉得他们并无那种心思,选择叶白一来是他比较好掌控,二来是让英国公府有个牵制,饶是他成了太子妃也给不了英国公想要的东西,即便能给,我也不会让他有这个机会的。”
这句话说的狠厉,带着点不罢休的意味,皇帝听了,却笑了,他伸手拍了拍帝衡的肩膀,赞叹道:“不愧是朕选的太子,有胆量,够狠心――不过你母后倒是喜欢叶白那孩子,你看着点分寸来就行了。”
“儿臣自然不会让母后失望。”
“那便好,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