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为水大人
庆典的日子不是秘密。
阿列克带着一身咸味走进来时,温九一正坐在床上。他身上的火焰孜孜不倦烤着肉芽。对比起之前用刀和精神力粗暴处理,阿列克需要每天更换两次被单,将床上焦黑的肉瘤和灰倒入大海。
“他们还不允许我出去。”温九一看着阿列克手里的两条鱼,扶着床边直起身子。
从苏醒到现在已经有一周的时间,阿列克亲眼所见,温九一从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到现在恢复如初的一条手臂,火焰彻夜燃烧,焦油的味道可以从房间一直散播到甲板上。
阿列克将鱼拍昏,等温九一用精神力检查一遍,毒素检查一遍后才开始处理鱼肉。“他们忙着准备庆典。没有时间管我们。”
刀将鱼肉剥开,阿列克将半成品食物装在一个小篮子里,预备去厨房烧制。他漫不经心地提起小海胆,“那孩子又来找你了。”
温九一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阿列克心口堵着气,拎着篮子就走出去。
“等一下。”温九一喊住他,“把枪带上。”
阿列克看着那把长一米二的狙击枪,领着篮子在原地转悠几圈,“我带不动。”他要去厨房准备今天的食物,带着枪未免太怪异些。
温九一却坚持这么做。他自己的武器都储存在军部和桔梗花星盗团上。他上下打量阿列克,没有在他身上发现发夹的踪迹,质问道:“为什么不把武器随身携带着?”
阿列克低下头,将篮子搁置在一边,倒头翻找起来。他并不是故意不带上武器,没有进入这颗星球前,阿列克腰上揣着枪,口袋里塞着子弹夹,发夹更是不离身。
“它们坏了。”
阿列克打开柜子,重新把枪组装回去。任凭他使什么角度按,枪械在某一个角度都无法锁死,借用船上人的一根针撬开后,阿列克才发现海中漂流时将某处的细小零件冲走了,海水倒灌也损耗掉枪械本身一些机能。
对比之下,发夹好一些,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能量槽见底了。
温九一握住这枚发夹,他用手指扒开一根木刺,木刺扎入到孔洞中拧开能量槽。阿列克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件武器消耗殆尽,好像自己的手段也一并清零。
“九一。”在没有认识他们的船上,没有人在乎阿列克的脸,也没有人在意温九一到底最后属于寄生体、虫族。“我们没有航空器,没有武器,我们什么都没有。”
他看着温九一将空荡荡的能量块倒出来。
“最坏的情况,我们一辈子都出不去。我们就像最普通的……”
“你在想什么。”温九一打断他,他像是饿极了的野兽撕咬羔羊的脖颈。阿列克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船上安逸的日常在短短几天满足了阿列克曾经对未来家庭的所有想法,烹饪、洗衣、做饭、和自己喜欢的人共处一室。
早上清洗甲板,用赚到的钱购买甲板顶层的蔬菜和水果;下午收拾房间,将雄虫的衣物清洗干净打理家里的一切。缺少蛋白质时,就去海钓。
阿列克享受着照顾雄虫的快乐,享受着没有人认识这张脸的自由。
――如果外面也和这里一样,该有多好。
在这艘船上,他忽然意识到很多人努力奋斗的终点,不过是在自家的院子里喝着下午茶,看孩子们满地乱跑。
温九一把能量块捡起来,他的手指还无法胜任捡东西这类精细工作。阿列克蹲下身帮忙将它们捡起来。
“我以为他们是不相干的人。”温九一摊开手,接住这些能量块,“阿列克,我以为你会理解我。”
他要杀了卡利。
杀!杀!杀!把那个混账碎尸万段,丢到烈火中炸成肉条,放在口腔里咀嚼得咯吱响――
杀卡利!杀死他!
温九一匮乏的人生只剩下这个目标。他无法理解为什么阿列克会想到「普通」这个形容词,在军雄心中阿列克应该与他一样抱着对寄生体强烈的恨意。
他们都没有家。
“我只是假设最坏的情况……等你伤好了,我马上想办法。”阿列克低下头,他提起篮子匆匆往外走。
“等下。”温九一又一次喊住他,“回来。”
阿列克乖乖听话。
他的手心被塞了一根磨尖的金属片。阿列克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力量附着在上面。温九一默默收回手,黑白色火焰转瞬即逝,连残留在指尖上的温度都被彻底抹除。
“注意安全。”温九一捏紧拳头,“今天是庆典的日子。”
阿列克的心从天堂掉落在地狱。他责怪自己又一次自作多情,每到这种事情他初次恋爱的心脏都无法遏制扑通扑通响动。
温九一到底是怎么想呢?阿列克提着篮子推开门,心随着海浪声缓缓沉底,“他是在责怪我。但我并没有那个意思,这段时间太平静了。平静到我忘记了……温部长或许没有其他的意思。他只是觉得我太笨,考虑事情不够周全。”阿列克心中惦记,越发沮丧,“温部长就是这样的人。我们都已经发生关系了,我已经变了,他什么都没有变。”
雌虫摊开手心,看着那块金属片暗自神伤。
除了睡到雄虫,他的恋情好像没发生丝毫进步。
今天是潮湿的一天,海腥味的风吹得身上发痒。阿列克提着篮子上了二楼的厨房。他看见小海胆身上穿着鱼皮衣,头发上编入晒干的海草。余下几个雄虫都围着他转悠。
“阿莱。”小海胆欢呼着招呼道:“别做饭啦。庆典快开始啦。”
他舔舔嘴唇。
112敲门,走廊上寄生体和虫族雌虫们肩并肩勾搭起来。他们身上传出一种浓烈的醋味。阿列克在船上多天,第一次闻见这种味道。
“阿莱。”112与他招呼,“一起吧。”
走廊的人忽然发出巨大欢呼声。古怪带着污染的嘶吼混合在其中,让阿列克重温熟悉的恶心感。到这个时候,他再不知道这些人拖拽什么,他真是个傻子了。
“你们都不得好死。”浑身黑乎乎的家伙被拖拽到二楼的栏杆处。寄生体和雌虫轮流打断了他的双腿。不,这家伙的手脚早就被挑断了。现在是更残酷的行为,这些没有多少能力的底层们提心协力乱棍打碎他的骨头。
阿列克第一次看见队长级疼得满地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