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番外・救赎倒计时（中）
（四）12岁
少年嘛，天生就是热血方刚的代名词。
舒岚前脚才将狐狸崽子从学校接回来，后脚就已经知会佣人去家里的医药箱来了，摁着小少年坐下开始上药，清禾一中什么都好，唯一的败笔可能就是医务室人员不太专业的上药手法，她捻起棉签地那一刻就在思考从市医院调几名实习生去替换了，不过很快从谢枕吃痛的呻吟中回过神来。
“枕枕你怎么能打架呢？”
舒岚轻声教导，“他踩坏了你的东西其实索要个道歉就翻篇了，干嘛非要动手呢？你说是不是？”
谢枕听得有些心不在焉，好在始终低着头，舒岚看不见他眼底的神情，注意力又全在手中，也就权当他知错了在反省：“下次不可以了啊，再怎么样都要坚守住不动手的底线，你看你弄得……哎，忍一下啊。”
养母的手法也不是很娴熟，沈昀廷的少年时代很听话懂事，这些东西多半在偶尔打篮球磕到碰了才用一回，不过相比医务室里的“酷刑”，倒是让谢枕感觉稍微好受一点，可在处理手臂的抓伤时不小心捏到了一处很重的淤青，谢枕几乎是在发出闷哼的瞬间咬住了下唇，尖锐的犬齿轻而易举地扎破了柔软的唇瓣。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谢枕内疚地说完，悄悄抿去了渗出来的血渍，一时间口腔里弥漫着股铁锈的味道，他感觉这时他全身都在疼，麻木到不想表达任何情绪。
舒岚有好长一段时间没看见他笑了，对方现在状态也让她颇为担忧，清禾校规严格，打架的双方都是要被接受长达一周的停课，当下正好是二人交心的时候，于是舒岚学着儿子平时哄这小孩儿的样子，先揉揉软软的耳朵安抚，然后才问：“你最近为什么不开心呀？”
谢枕反问：“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看似在回避问题，实则已经不动声色地回答了一切，舒岚顿时恍然大悟，直接找到了事情本身的根源，原来是小狐狸在想念那只在外读书的大狐狸，那么这下事情就好办了很多。
“他们这个月不放假哎…………”舒岚俏丽的脸上略显愁意地思考着，忽然眼色一亮，“那直接带你去找他好了！反正都停课了，天天这么待在家里也是无聊，你就当出去玩一趟，好不好？”
见谢枕的神情渐渐明朗起来，舒岚说干就干，赶忙知会了管家过来安排行程，谢枕则乖乖的坐着一动不动，脑子里反复只有通过“哥哥”这个词联想出来的那个令他彻夜难眠的人名，还有那张掉落在地上被人恶意踩了一脚的照片。
当照片印上满是尘灰的鞋印时，他能感觉到自己从头到尾的被点燃了。
待一切都安置妥当并坐上私家车时，谢枕靠着柔软的真皮靠座莫名其妙的觉得有些冷，管家陈伯将副驾驶上的毛毯递给他后边拧动车钥匙，发动引擎驱车上路了，谢枕蜷缩在暖和舒适的毛毯里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另一头显示忙音未接，他不甘心，又打了一次，待接听的音效回荡在宽敞的车间内，困意如窗外滴答作响的雨声一般骤然袭入脑海之中，以至于他昏昏沉沉地有些想瞌睡，周身飘来了一些普洱味的安抚信息素，出自驾驶位上的老者的关怀，只是这味道嗅着也是略略的苦涩，谢枕恍惚间又忍不住想念白梅的馨香。
做的梦仍旧是那一个，沈昀廷抱着五岁的他在讲故事，周身漆黑如夜，明明伸手不见五指，谢枕抬头却可以看清楚alpha俊郎的面容，低沉微哑的嗓音在他听来胜过万千安眠曲，于是他便依偎着对方，在梦里也睡下了。
在量子力学中，当你对一个人有足够的想念时，那个人就会抵达你的梦境。
再度睁开眼已是傍晚，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环境的谢枕立刻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谁料熟悉而又清甜的那花香温柔地将他包围了，被顺平紧张的情绪后不免又招来了瞌睡虫。
谢枕挣扎似的坐起来拍自己的脸试图醒神，闻着那令他安神的梅香下意识唤：“哥……？”
“嗯？”很快得到了回应，而且声音离他很近。
谢枕半晌都不再吱声，就坐在边上的沈昀廷按耐住心底把许久不见的小朋友摁进怀里rua的冲动，稍稍挪了挪位置，以边凑近说话：“怎么了？”
小狐崽还是不说话，他惯性伸出手捂上了小孩儿的额头试量体温，这家伙秋冬经常患病。
额间暖乎乎的触感让谢枕不忍沦陷，沈昀廷身上穿了件咖啡色的毛衣在外，晚霞余光撒进来衬得恰到好处地养眼，藏不住眼底的温柔：“饿了么？”
“还没………”谢枕潦草完事地回答，接着以他的手为支点，将整个脑瓜子就这么靠在了人手上，这一举动和找主人蹭蹭撒娇的猫咪有几分神似。
他非常想跟沈昀廷倾诉一下今天发生的糟心事儿，但不知从何开口，就一直这么干楞着。
沈昀廷一如既往去摸他的耳朵：“妈妈说你和同学起矛盾了，有这回事吗？”
谢枕用鼻音哼出一个“嗯”便再没吭声，心里堵塞的心绪像一团乱麻在交织错乱，抬起头看他时却没忍住红了眼睛，沈昀廷有些意外，忙问：“怎么了？”
末了又补充：“我刚刚是不是太凶了？”
瞎扯，这要叫做凶，那白天舒岚对他讲的那些四舍五入已经是严厉批评了。
“没有…………”谢枕呜咽着说。
垂头没声响儿地开始落泪，不曾想被对方注意到，飞速抽了纸巾为他擦拭，可沈昀廷越是这样他越是难受：“我知道错了……我…我不应该跟人打架的……那个人……踩坏了你的照片……还、还不道歉，但我不应该先动手……可是我真的好生气……你今天没有接我的电话……我都不知道跟谁说……我知道错了……我想你了…………”
末端那四个字让沈昀廷闻声不由得愣住，平素他最不喜欢小狐崽哭了，这会子突然委屈成这样也委实让他心疼成一揪一揪的。
谢枕把脸深深埋在手心里，泪水顺着指缝淌出，滚落在被褥上润湿晕开，他极力克制自己不发出较大声的哽咽，未曾想下一刻竟跌入了对方的怀中，成城的思念与少年心中别扭的烦恼一并融化在这份独他一人才有的宠溺里，沉淀已久的情绪入水坝积压的洪流得到了宽阔的渠道，总算缓缓流向山川湖海。
没有什么发泄式的哭泣，更多是无声的泪珠。
“我知道了。”他安慰道。
沈昀廷将他牢牢圈在怀里抱着，低头用两个人之间才听得到的声音细声细语地哄了一阵子，待狐狸崽子稍稍缓和一些，才凑到人耳朵边上问：“你为什么要带我的照片去学校呀？”
使坏挑逗似的语气让谢枕顿时怔住了，甚至都忘了刚才是怎么哭的来着，仔细回味便可察那话之中隐约透露着几分窃喜一般的期待，迫切的渴望明确的答案。
谢枕试图随便编个理由敷衍，可随后当即料到这似乎并不能将沈昀廷糊弄过去，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安安静静地和他耗着。
“或者，”沈昀廷连同笑里都是满满的不怀好意，“你把刚才说的那番话里的最后一句，再说一遍给我听。好不好？”
我想你了…………这句话怪难为情的，谢枕张了张嘴怎么都说不出，而后机械地闭上口合紧了牙关，继续和他打持久战，双颊却有些不争气地开始浮现红云，贴在那人隔着针织毛衣的胸膛前着实有些热。
过了片刻，他受不了这奇怪的氛围，伸手抵在拥抱中间试图推出距离，不料眼前人收紧了手臂搂紧了他，沈昀廷俯在他耳畔投降似的笑：“我也想你了，真的…………”
阿枕，枕头，崽崽…………他轻语呢喃地唤。
对方的呼出的气息尽数喷洒在耳边的绒毛上，小狐崽待在他怀中缩成一团，脸上的红晕怎么也退不下去了，他不知道从何时起，这个向来让他依赖的怀抱竟有一天让他产生了一种不一样的情愫。
再晚些时候，沈昀廷领谢枕去食堂吃饭，以往这个点，两人应该相隔数千公里在各自的教室上自习，联大的伙食相当值得学生们发在朋友圈吹嘘，沈昀廷点了几样谢枕爱吃的菜，自己则是随便戳了几样，取完餐后带着人挑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
“池哥说你在学校很受omega欢迎。”谢枕咽下一颗嚼碎了的糖醋丸子说。
身上挂着件看起来贼大件的外套，是他哥出门前强制要求他穿上的，很简约的卫衣款式，只不过是因为大了两三码原因，搁谢枕身上更是将尚未发育完全的骨架衬托得愈发单薄瘦小，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比omega还要吸引alpha注意力的气质，第一眼是浮想联翩，而后便是不断衍生的保护欲。
沈昀廷埋头把清蒸鱼剔掉刺夹到他碗里：“还行吧，就是偶尔收个情书或者被告白什么的。”
谢枕顶着碗里白嫩的鱼肉，没有动筷子，而是淡淡的又讲了句：“他还说你要不了多久就会领个漂亮的omega给我当嫂子。”
“尽听他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