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暴躁的三爷
灾变,毫无预兆的到来,人类,终究为自己的傲慢和贪婪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辐射危机、资源危机接踵而至,几代幸存者的命运由此改变。
郪州市低矮的北城门口,行人焦急地排着队,等待着入城检查。冬日荒凉的大地一片萧瑟,几只黑鸦,徘徊在光秃秃的老树上饥饿地哀嚎。
几棵半人高的枯草随着冷风摇摆,低矮的乌云笼罩着整个天空,才下午三四点,却已是天光渐暗。
背风的城门垛旁,林云翼顶着一头落满灰尘的乱发,伸手拨动着几根燃烧的朽木条,缩回烤得发烫的左腿。
起身走向墙根下的肉摊,无视胖女人鄙夷的眼神,拿起半块生猪皮转身就走。扯着嗓子喊道:“肥杨,动作快点,要下雪了。”
坐回火堆旁,捏着猪皮擦拭起已经龟裂变形的皮鞋,又仔细掸了掸飘落的细灰,再随手把猪皮丢进火堆,火堆顿时噼啪作响,一股焦煳味在整个城门口飘散开来。
“快了,三哥,最后一个了。”门洞里,叫肥杨的胖子正在认真检查着最后入城的行人。要不是前两天有人勾结城防军,偷运违禁品引发了军警火并,还出了人命,肥杨也不会检查得如此细致。
林云翼闻言起身,伸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钥匙,朝门洞口晃悠过去。走进门洞口,拿钥匙捅了捅低头填表的肥杨:“关门落锁。”说罢,把钥匙往表格纸上一丢,拽了拽不太合体的大衣,转身向街口走去。
“三哥,你还去啊?”肥杨拿着表格纸,伸长脖子望着林云翼。
“嗯。你去不?”林云翼也不回头,只随口问。随后搓了搓脏兮兮的瘦脸,继续向街口晃去。
“我可去不了,下班要去维修店取手机。”埋头填表的肥杨回道,说完抬头望着吊儿郎当的背影,摇摇头,拿起钥匙走向半扇锈迹斑斑的城门。
“哎,等等。”一名年过五十的公鸭嗓男人,从几十米开外快步跑向城门,边跑边向林云翼挥手示意。
“三爷,三爷,行个方便。”公鸭嗓冲到近前,从深灰色的呢子大衣里,掏出一张面额五十的票子,压低手腕塞进林云翼大衣口袋里。不住地点头哈腰,胸口剧烈起伏着。
“陈老板啊,这是?”林云翼侧身指指大门,又指指陈老板身后,不咸不淡地问。
“乡下……乡下的亲戚……过……过世了,刚接到电话,要赶过去,您行……行个方便。”急促的呼吸,让陈老板说话都磕磕巴巴,同时还不住地向四周张望。
“把气喘匀咯,这年头,死个人有啥稀奇的,急成这样,你乡下姘头啊?”林云翼面带玩味地
调侃着陈老板,又向站在门洞口的肥杨抬抬手。继续看了陈老板一眼,一歪头:“去吧。”
“太谢谢了,谢谢三爷。”陈老板侧身鞠着躬道完谢,快步向城门口跑去。肥杨走回大门前,打开一个门缝放陈老板过去后,再次仔细地锁好了门。
“还说不是姘头。”林云翼望了一眼城门口,又向肥杨摆摆手,自顾自嘀咕一句,继续往前方街口走去。
刚拐进四道街街口,林云翼就差点与两名快步行进的警察撞个满怀。林云翼也不避让,自顾自低头往前走去。
“那个谁,停一下。”两名警察站在几米开外,转身冲林云翼喊道。
“不会叫一声三爷啊?还那个谁,谁啊?”林云翼不耐烦地转身瞪着二人。
“三你大爷,哪来那么多话?”那名高个的警察,身着崭新的深蓝色制服,趾高气昂地用警棍指着林云翼喝骂。
稍矮的警察拽了拽高个胳膊,示意他往后站,然后走到林云翼跟前。从还算端正的脸上,硬挤出职业般的微笑:“老三,跟新来的较什么劲。有正事问你。”说罢,掏出烟递给林云翼一支,又用打火机给林云翼点上,这才退后半步。
“小丁啊,也就你,换别人我都懒得搭理,放吧。”林云翼猛吸了两口烟,漫不经心地弹着烟灰,又长长地吐出一口烟气,瞟了正在瞪着自己的高个警察,懒洋洋地开口。
“呃,老三,刚才二道街照相馆的老陈你们扣下没有?”小丁望着林云翼问。
“出城了啊,不是死姘头了嘛?扣什么扣?”林云翼漫不经心地回答。
“哎哟,我说老三,你没电话呀?不接电话的?那他妈是逃犯,全城通缉呢!”小丁一听就炸毛了,急吼吼地原地跺着脚。
林云翼这才掏出手机,又滑动了一下碎裂的屏幕,讪笑着:“嘿,都停机多少天了。”
小丁不再理会他,只抬手指了指林云翼,又掏出电话转身,一边拨号一边带着高个子警察继续向北门跑去。
“三爷都不叫,还想给你们扣人?姥姥。”林云翼对着小丁二人奔跑的方向轻啐了一口,弹飞烟头,转身哼着小曲,继续向前四道街中间走去。
四道街,在如今的郪州市,绝对是最繁华的所在,地处大江西岸。由于灾变期间江东区和江北区被炸得满目疮痍,江北更是炸出了一个直径四五百米的深坑。唯独西岸没有经历剧烈的轰炸,郪州市便在这片幸存的城区重建起来。
此处原本就有林立的高楼和众多的大院,因此自然成为现今的政府部门和各类商业机构首选办公场所。同时,也是那些江湖人士聚集的风水宝地。
行进到广播大楼对面,林云翼找了个石墩坐下,点燃半截皱巴巴的香烟,开始向大楼门口张望。不多时,两个年轻姑娘有说有笑地走出电梯,穿过大厅,走向门口。
左边的姑娘挎着限量款皮包,一件定制的淡粉色大衣更衬托出玲珑有致的好身材。齐肩的短发乌黑亮丽更衬托出白皙细腻的皮肤,凝脂般粉嫩的俏脸上笑靥如花。与她相比,另一个女孩就显得逊色不少。
二人走出大楼,互相道别,另一个女孩伸手招呼了一辆出租车率先离去。而短发女孩仿佛在等待什么人一样,闪动着明亮的眸子,向东边的街道上张望着。
无意间,女孩将目光投向了街道对面,似乎还和林云翼对视了一眼。林云翼赶紧把头转向一侧,不敢再多看一眼。
不多时,一辆高档的轿车缓缓停在了广播大楼门口。后座门开启,一位二十四五岁的俊朗青年迈步下车,高大的身材线条流畅,宽阔的肩膀更显出他的稳重,乌黑的短发修剪得整整齐齐。
男人绅士地为姑娘打开车门,待女孩上车后,又贴心地关好车门,小跑着走到另一侧上车。几秒后,车子汇入主路,向城南驶去。
林云翼望着远去的轿车,又慢慢起身拐向旁边的小巷。这是他每天的必修课,每天这个时候,他都会在这里看这姑娘一眼,往常这个时候,林云翼都还需要在寒风中再坐十几分钟,才能远远地看上姑娘一眼。
不可方物的她是郪州城“地下皇帝”周维善的侄女周瑶,也是周维善如今唯一的亲人。其实,林云翼并不认识周瑶,或者说是周瑶根本不认识她。
“这种人家的女孩儿,又怎么会认识我这种屌丝呢?”林云翼思忖着,又自嘲地摇摇头。转念一想:“可能她也是所有屌丝意淫的对象吧?至少我是这样。”
想到这里,林云翼竟然感觉脸上微微发烫,自己都怀疑自己,怎么会有这么龌龊的想法。
小巷里一处大门面房里,此刻人头攒动,叫喊声、咒骂声、欢呼声连成一片,嘈杂得如同战场一般。
两百来平的大厅里弥漫着浓重的烟酒味和汗酸味,赌桌上麻将、纸牌、骰子应有尽有。半开的小门口,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正拿着手机欣赏着某位岛国女星的大作,还不时评头论足。见林云翼走来,为首黑壮汉子立马满脸堆笑地上前打招呼。
“三爷,今儿关门早啊?”
“嗯。”林云翼用鼻音嗯了一声,表示回应,也不搭理众人,跨步走了进去。又围着临近的几桌看了看,这才向大厅里侧的一张麻将桌走去。早已等候的三人齐齐地向他挥手示意,待他落座,靠墙的中年男子微笑着将烟递到林云翼面前。
“三爷,今儿怎么玩?”男子一边握着打火机给林云翼点着烟,一边问。
“五块,血战,断幺九、门清、卡五、自摸加番。”林云翼左手夹烟,猛吸一口,环视众人。见众人面露难色又说道:“怎么,怕输啊?那不玩了。”说罢,起身作势要走。
“诶,三爷,别走啊,玩,要玩。”左侧男人拽住林云翼的胳膊,一脸讪笑,没有二两肉的脸颊上,顶着一对三角眼,两撇八字胡随着耷拉的嘴角上下抽动,要多猥琐有多猥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