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顾玫下意识就要拒绝,但一想到自己被烫的是右手,左手动作不方便,且李先生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男子,便缓缓将手探了出去。
药膏的味道有些刺鼻,涂到手上却是极清凉的,傅珩力道很轻,缓缓将药膏推开,温热的指尖在顾玫手背滑来滑去,柔柔的还带了一些痒。
哪怕知道李先生是太监,顾玫也不由自主红了脸,白嫩的耳朵悄悄染上一层红霞。
傅珩低垂着眸,认真推抹药膏,直到那褐色的膏体渗进顾玫的肌肤里面才停下手来。
也不知是太害羞还是药物起了作用,顾玫竟真的觉得疼痛缓解了一些。
傅珩的手上还挂着两个滴溜溜的大水泡,顾玫也不好意思做壁上观。她吞吞吐吐道:“我感觉手背不疼了,要不我给李先生也涂一涂药膏?”
傅珩墨黑的眸中露出一丝笑意,他点点头,将手伸到顾玫跟前。
顾玫挑起一指药膏,却发现有些无从下手,那两个水泡太大了,若是不挑破恐怕都无处摸药膏。
她这才想起来时在山脚下买了一根银钗,那银钗还未用过,且打的极细,用来挑水泡应当是可以的。
顾玫用袖兜内拿出银钗,在傅珩眼前晃了一下,说道:“我帮您把水泡挑破吧?”
傅珩瞧了那银钗一眼,温声道:“好!”
他的手稳稳的放在她跟前,她却怎么都下不了手,试了几试,最终还是败下阵来,顾玫深吸一口气,小声道:“李先生,我、我不敢!”
傅珩轻笑,小丫头一向有主意,倒是难得遇到她不敢做的事情,他伸手接过顾玫手中的银钗,轻轻一刺便把水泡挑破了。
顾玫专心睇着傅珩的神色,只见他面容平静,刺破葡萄大的两颗水泡,竟连眉头都没皱。
哎,像他这种受过宫刑的人,大约便不会再把旁的伤痛当回事儿了,毕竟没有什么疼痛能比得上宫刑对人的身心摧残。
顾玫不由生出一丝怜悯之情,她抽出腰间的帕子,轻轻将挑破水泡后流出来的脓汁擦掉,擦完以后还吹了几下,小时候她做针线扎了手,母亲就是这样给她吹的。
轻柔的气息像羽毛一样在手背扫过,傅珩一怔,喉咙不由滚动两下,腰腹也抽得紧紧的。
顾玫并未感觉到傅珩的异常,只专心给他涂药膏,一边涂一边道:“我这样涂行不行,需要再轻一些吗?”
低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这样就很好!”
顾玫“哦”了一声,像傅珩那样,将药膏推进肌理后才停下手来。
太阳高升,便是在树荫下也感觉到了热意,顾玫抬起头时脸上已沁了细细的汗珠,晶莹剔透,让她的面庞看起来更加鲜活俏丽。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呀”了一声,说道:“我的好友还在前院等着,我不能再耽搁了。”
说完向傅珩道了别,提脚就要往前院走。
傅珩心里一紧,赶忙说道:“我新写了一副字,你什么时候到国子监取?”
顾玫感动极了,李大监可真是难得一遇的好人,不仅不怪她鲁莽,竟还要卖给她字让她赚钱。
顾玫万分感激,转过身来向傅珩笑了笑,笑容明媚,如盛开的海棠,绚烂又妩媚,她笑盈盈道:“我什么时候都有空,看李先生的时间吧!”
傅珩自是觉得越快越好,可最近政务繁忙,最早恐怕也要等到十日后,于是便道:“十日后!”
顾玫“嗯”了一声,这才向前院走去,李老夫人已离开,只余周韵百无聊赖的站在小摊前瞧算命先生给人卜卦。
看到顾玫的身影,周韵利落的站起身来,说道:“我的国公夫人,你是往洛阳走了一遭不成,我都在这儿等了两炷香的时间了!”
顾玫赧然一笑,不自觉将受伤的右手缩到袖子里,不好意思道:“后院的景色太别致,我逛着逛着竟忘了时间。”
周韵轻嗤一声,伸手在顾玫额间点了一下,说道:“罢了罢了,左右我也无事可做,瞧人算命也蛮有意思的。”
二人又絮絮叨叨说了几句话,而后才相撷着下了山。
回到家里,彩h将从洛阳带来的檀木箱子搬到顾玫屋内,祖母去世以前已做了安排,将她的陪嫁一分为三,一份儿给顾玫,一份儿给顾琰,另一份给了顾玫的母亲于氏。
顾玫的祖母出身大家,嫁妆十分丰厚,顾玫若带走她的三分之一嫁妆以后的生活便不用愁了,但顾玫知道家中情况,顾家虽如日中天,名声极好,但因着前几年父亲大义疏财救济灾民,家里家底极薄。
身为顾家嫡女,顾玫不帮助母家也就罢了,又岂能带走祖母的银钱,但若是一点银子也不要,恐过不了父亲那关,几番计较之下,顾玫象征性的带走了两箱财物。
打开箱子,一只箱子里放的是祖母爱读的书籍,另一只箱子里盛的是极名贵的缂丝,这些缂丝已有了年头,若一直放下去恐失了色泽。
顾玫当机立断,对彩h吩咐道:“将这些缂丝卖掉吧!”
彩h一愣,万没想到顾玫会舍得卖掉老夫人的陪嫁,顾玫了然,耐心解释:“这些缂丝若一直放着,早晚会坏掉,倒不如卖掉换成银钱,有钱才能生钱。”
便是祖母在天有灵,为了她以后能过好日子,也会支持她的。
彩h这才明白顾玫所想,出门叫小厮抬箱子去了。
那箱缂丝色泽鲜丽,质量上乘,果真卖了不少银钱,顾玫拿着银钱合计了一番,决定再次尝试着做夹缬。
有了上次的教训,她不敢将所有的银钱都投进去,只做了一小部分,结果极尽人意,那夹缬做的十分成功,卖出去利润比绣花成衣要高很多。
顾玫乐不可支,只等着赚多了银钱再次扩产。
没过几日顾玫又接到了李老夫人的请帖,说是丞相府要举行赏花宴。
最近顾玫也听到了一些风声,据说丞相那位继室和李老夫人的斗争愈发激烈,二人牟着劲斗气,你请一次客,我就要办一次宴会,像是要比一比谁的人缘更好一样。
李老夫人钟意周韵,顾玫又和周韵交好,于情于理她都得到丞相府给李老夫人捧场。
这一日她倒是没特地早起,吃完早饭后才和周韵就伴儿进了丞相府。一向乐观的周韵也不免戚戚然,她还没嫁进丞相府呢,现在已然加入了未来婆母和祖母的婆媳大战中!
哎,谁让她的亲事是李老夫人定下得呢,便是她不参加宴会,丞相继妻也会把她划入李老夫人的阵营,倒不如爽利的站好阵营,免得过门后两边不沾受夹板气。
接近夏末,若说时令鲜花倒真没几样,架不住老夫人的花匠手艺高,愣生生在花房里养了几十盆奇花异草,那花开的又娇又艳,便是顾玫也忍不住抚手称赞。
她和周韵对鲜花大加赞赏以后便躲到一旁躲清静去了,顾玫以前倒是极守规矩的,重生后来了个大变样,无论做什么,都是怎么舒心怎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