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错嫁长公主（5-4）
“小风,你这是怪我？你后悔了？”独孤云面上也冷肃了了下来。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谁又不知道谁呢？要说到俩人的关系，也不知道是他包容小风多点，还是小风包容他多点。
“不,我们深知彼此,我又怎么会怪你？怪你跟怪我自己没有两样。”独孤风倒是干脆：“我知道我自己是个没人伦的畜生,但我不希望我的儿子也是。我会这么难过，只是因为言儿。我们都知道言儿或许保不住了。”
皇权就是这样一个神奇的东西。当长公主不跟他们计较的时候，他们可以生活得犹如梦幻，但如果有一天长公主翻了脸,那么从独孤言到王府的老夫人就都有错处。
“或许我也是有一点怪你的吧。”独孤风说：“言儿还年轻呢，他怎么会想得出那么多点子？甚至可以想到等长公主死亡以后趁虚而入？兄长,是你教他的吧？你为什么要教他这些？当年我们的事情，难道很光彩吗？”
“……小风。”
“你对我好我是知道的,我也知道这样不行,但我已经抽不开身。”独孤风说到这里，脸上有些痛苦：“只是我真的没想要赔上我的父亲,我的妻子……还有我的孩子……”
“小风……不是这样的……”独孤云心疼的靠近他一步。
“是这样的。”独孤风打断他：“一直以来,都是你背起了大部分的错处，这是你对我的好,我知道的。”
独孤云听到这里，目光不禁泛泪。然后又听见独孤风说：“我对不起父亲，他是因为我才被你害死的。我也对不起秀君，她的难产也是因为我。我只要活着，就会一直带给别人不幸,现在如果要救言儿,那也只有一个办法了……”
“小风,你想做什么？”独孤云听到这里，有点惊慌的把他手上的檀木盒子抢过来。
那里头都是当年父亲出外办差时给他们兄弟写得平安信。上一代的固王爷跟先帝私交不错，虽然早早没了兵权，但也不致于连差事都不给。
事实上当初他们父亲还挺受重用的，许多需要便宜行事的差使先帝都会找老固王去做。毕竟身分够高，手段也镇得住人。只是老固王大概眼瞎，爱上了一个平平无奇的民女，也或者是为了让先帝放心吧？总之他们的娘亲就是一个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姑娘。
一直到后来，他私底下跟父亲坦白了自己对弟弟的心思，父亲大怒，然后就再也没有写过信给他，那个黑檀木盒子就一直放在小风那里。因为父亲还是会一直写信给小风。
他知道父亲定然会对小风说什么，只是他跟小风之间并不是单方面的逼迫──或许看上去是的，但他跟小风之间自有默契。
小风不想要担上骂名，所以他愿意扮演逼迫的角色。如果小风真心因为父亲几封信就要放弃，那他也不会勉强……于是那个黑檀木盒子他再也没有关心过。
只是等抢过盒子以后，他发现盒子里头放了一个药瓶。他颤抖着手打开闻了闻味道，然后悲痛的看着小风。
“兄长，一切起因其实是我。长公主会对你毫无情义，是因为有我存在。言儿会想对她下手，是因为他舍不得对你我下手……”独孤风说：“言儿的把柄被握住，很可能就这样毁了……当初是独孤家对不起长公主，如今独孤家对长公主做出实质上的赔罪与回应，她消了气，说不定就能放过言儿了……”
“这是毒药？”独孤云不可置信。他没想到父亲竟然宁可小风去死，也不愿意成全他们两人。
“早在当初父亲给我送药过来的时候，我就该服下……”独孤风微笑：“但后来父亲死了，于是我懦弱的……装做没有这回事……”
“小风，我给你叫大夫……”独孤云连忙扑上去，说话的声音已经开始有些抖。
独孤风抓住他的手：“没用的，父亲给的药，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能救得回？”
独孤云这时已经流了满脸的泪，张嘴欲说，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这的确是他们父亲的行事作风，除了对母亲，父亲又真正在意过谁呢？
“其实一点也不疼，父亲也是特意选过的。”独孤风说：“是我太懦弱，不敢去死。当年父亲在办差途中去世，我哭成那样，还做恶梦，并不是因为我伤心，而是因为我太开心了。他死了，我就不用死了。然后我又很愧咎，我怕是我害死了父亲……所以我才做恶梦……”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独孤云已经泣不成声：“不是你，是我害死的。你不要怕，哥哥会保护你的！”
“是我……拖累你。”独孤风说：“是我……太任性。是我毁了你……对不起，哥哥……”说完这句话，独孤风就安安静静的闭上了眼睛。面色安详尤若生前。
独孤云觉得自己心裂成好几瓣。一时间恨天恨地，一时间又觉得这是报应。
固王府很快挂起了白，王府二爷突发痼疾而亡，来吊唁的人一波又一波。
傅夏南一开始搞不清楚故事中一直活到番外的独孤风为什么就这样没了，到后来也明白了。他死了，朗元长公主要是出面说独孤云跟亲弟弟关系不正当就没了证人，没了证人就可能是污蔑，独孤言对独孤复的心思本来就没有人证。唯一能追究的惊马事件，也完全能推托到死去的独孤风身上。
毕竟父亲要用儿子的人手太过简单。王府二爷想要害死长公主跟其独子，然后霸占王府爵位，让自己儿子承爵之类的阴谋才是让人认可的走向。因为想要跟小堂弟在一起然后害死伯母……就算是话本也不敢这么编阿！
傅夏南摇了摇头：“倒还真是狠得下心……”不过他管不了。
独孤复每天都有许多的东西需要学习，傅夏南也陪着他一起学。故事中的独孤复会发展成后来那个样子，除了环境的缘故还有就是自己太过弱小，即使觉得有所不妥也不会去反抗父兄。如果他自己有底线，也足够强壮，那就算他要喜欢同性也不见得非得是亲堂兄不可。
所以防范独孤言只是治标，想要彻底杜绝故事中那样的发展，必须要让独孤复自己强大起来。
独孤风的丧礼傅夏南亲自陪着独孤复上门祭拜。独孤风有亲子，大多事务都压在他身上，独孤复身为长公主之子，礼仪尽到就行了。
独孤言沉默了很多，看着独孤复的眼神复杂难言，面对傅夏南也恭敬谨慎得多。
“言儿经此不幸，看来是成熟了，你父亲若是知道，也会觉得欣慰的。”傅夏南看着眼前阴郁的独孤言，意有所指的说。
“多谢长公主关心。”独孤言回答。
“你父亲想用自己的命来换你的命。”傅夏南看着独孤言问：“你觉得本宫会不会答应？”
独孤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深深下拜：“是言无礼，以后言再也不敢造次，望长公主看在小子年少不知事，能放过言一马。”
“你年少？据我所知，复儿比你更年少。”傅夏南说：“年少……可欺，对吗？”
“有长公主在，自然无人敢欺他。”独孤言说。
“这一次看在你父亲一片苦心……我放过你。”傅夏南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不过希望你记住了，复儿不是那些无人可依的少年。想打主意，先掂量一下家里人……够不够用。”说完他转身就走。
独孤言这种人，因为智商而恃才傲物，只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自己办不成的事。他真的很爱小堂弟吗？那倒也不见得。只是小堂弟的身分更有挑战性，得到小堂弟会让他感到无上的成就感。并且他内心必然是依恋父亲的，他希望自己能够更靠近父亲，所以想要把自己的生活过得跟父亲相似。
与其说他迷恋小堂弟，还不如说他真正迷恋的是父亲。
可是父亲被他害死了。
独孤云跟独孤风这一对兄弟，其行为的确可议。不过论到爱情也的确真挚。
独孤风死了以后，独孤云就像失去所有人生目标。成天浑浑噩噩，形销骨立，还没到七七就已经病在床上爬不起来。他为了弟弟几乎付出一切，现在弟弟没了，他的人生也随之失去了色彩。
什么？跟自己有些相似的侄儿？弟弟都没了，谁管侄儿呢？
有时候他也觉得可笑。他跟弟弟不只一次嫌弃父亲眼中只有母亲。偏偏母亲还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女人──是个正常人都做不出撮合自己两个儿子在一起的事情。
可是轮着了自己，其实自己跟父亲也差不了多少。他不知道独孤言对儿子的觊觎吗？他知道的。他甚至还有意无意的透露了当年自己跟小风的过去供他参考。但他漏说了当年他跟小风对彼此的感情。他们两人在道德方面的确让人诟病，但并不是单方面的索求。
说不清楚当初到底是什么心态会去放任独孤言的心思，或许是因为他在内心深处也很希望得到认同吧？好像多一点人有类似的经历，自己之前所做的恶事就有了理由一样。他为了自己跟弟弟已经满手血腥，现在差点害得侄儿跟儿子也要踏着至亲的鲜血一路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