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祁振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说了不是为挣钱弄的,再说了,这些都跟唐粒没关系,要骂就骂我,扯她干嘛。”
苏向雪声音逐渐尖锐:“怎么没关系,要不是她,我儿子能这么卖命挣钱吗?知道我刚才看见什么了吗,在医院的走廊上,大庭广众的,他们一大家子七八口人,就为了两百元的医药费吵得不可开交。祁振,我跟你说,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你跟她来往的,跟这样的人家结亲,那就是跟一串穷亲戚结亲,以后麻烦的事情多着呢!你现在不听我的,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显然,受伤的事情祁振之前是瞒着他爸妈的,现在东窗事发,不知怎么被苏向雪给知道了。
唐粒看看手里的保温饭盒,算了,还是晚点再拿过来吧。
她转身想走,结果一转身看见拎着个塑料袋的于向文。
“女神,你这是来还饭盒?干嘛亲自跑一趟,你喊一声,我不就过来拿了。来来来,进来坐呀――”
于向文一把推开了病房的门。
门内俩人齐齐向外看过来。
祁振在看清于向文身后的唐粒时,下意识皱了皱眉,他没想到他妈说的那些刻薄话,竟然刚好都被唐粒听到了。
苏向雪则是满脸寒霜,看了眼唐粒后,就转而冷冷瞪着于向文。
于向文吓了一跳,讪讪地跟苏向雪打招呼:“苏阿姨,你来啦。”
“向文,祁振胡闹,你也跟着胡闹,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瞒着我们?行了,这些天辛苦你了,后面阿姨会照料他的,你回去休息吧。”苏向雪说,“替我把门关上,阿姨跟祁振还有话要说。”
这是干脆无视唐粒了。
“那这,我给祁振买了些水果……”于向文拎起塑料袋,里头有一整串的香蕉,还有几个苹果。
“水果我已经买了,你拿回去吧。”苏向雪打断说。
于向文看了眼祁振,使了个眼色,暗示他自求多福:“那我先回去了?”瞧苏向雪这脸色铁青的样子,于向文真怕她不顾厂长夫人的体面,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虽然于向文其实有一肚子的话,比如祁振胡闹不胡闹,其实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这受的完全是不白之冤,但他忍住了。尽管祁振这孙子是个黑心肠,可他于向文是义薄云天的人,替兄弟背个锅什么的,没什么大不了。
就是苏阿姨这连招呼也不打,完全不给他女神面子,让于向文有些尴尬。
“女神,不然我瞧瞧咱奶奶去?”于向文说。
“行啊,我奶奶就喜欢跟小后生聊天呢。”唐粒笑着说。她倒不是很在意苏向雪的态度,厂长夫人嘛,还是在县委机关里头上班的,养尊处优惯了,目下无尘,多正常的事情。
说回来,上辈子唐粒做明星经纪的时候,接触最多的其实就是这类人。甭管什么出身,一旦成了所谓的“腕儿”,整天被聚光灯照着,被彩虹屁吹着,意志不坚定的,都会迷失本心,以为自己真了不起。
她甚至都懒得反驳苏向雪的话。
老唐家一家子七八口人为老太太两百块钱的医药费纠结,是因为现在农民致富的渠道还很少,对于农村人来说两百块钱不是个小数目。而苏向雪之所以能在背后嘲讽别人,并不是因为她更勤劳,更能干,或者更聪明,只是因为投了个好胎,嫁了个好丈夫罢了。
但夏虫不可语冰,何必多费口舌呢?
不过他俩刚想走呢,就听祁振在里面喊了一声:“于向文,你给我站住!”
然后唐粒一扭头,就看见祁振从床上翻了下来,单脚踩在地上,跟个袋鼠似的,一蹦一蹦地就蹦了过来,一把拽住她的手:“别走,你不是来还我饭盒的吗,把饭盒给我。”
唐粒看看他金鸡独立的造型,内心觉得他应该拿不住饭盒,毕竟饭盒里还有鸡汤呢。
可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祁振就把饭盒给夺走了,当然,由于错误估计饭盒的重量,他夺过饭盒后,身体明显地晃动了一下,然后,出乎唐粒预料地,又站稳了。
“你给我带了东西,”祁振眼睛一亮,笑了,“里面是什么?”
唐粒无奈地:“鸡汤。”
“谢谢。”祁振笑吟吟地:“医院挺吵的吧,既然家里其他人来了,你赶紧回去歇歇吧,放心,你奶奶没事的。”上辈子,唐家老太太似乎也在这个时间摔过一次,不过那时候他跟唐粒还没结婚,不清楚具体情况,只知道老太太后来还健康地活了挺久。
说着,祁振又指挥于向文:“把水果留下,帮我送唐粒回去。”老太太面前刷好感的机会肯定是不能给的,但跑腿送一下唐粒,还是可以让于向文去做的。
义薄云天的于向文还能说什么:“行吧,女神,我送你回去。”
“行吧,刚好我没骑车过来,我去喊一声我大姐,麻烦你送我们俩回去吧。”唐粒说。
“那当然荣幸之至。”于向文说。
于是两人就走了,于向文倒是临走前跟苏向雪说了声“阿姨,我先回了”,唐粒则是连眼神也没给一个。
既然人家看不上她,她可犯不着拿热脸去贴冷屁股。
苏向雪气得呀:“你自己瞧瞧,她有什么好,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见到长辈不知道打招呼,离开也不知道说再见,这是有家教的样子吗?!”
“您不也没打招呼,没说再见嘛。”祁振淡淡地说。要不是碍着苏向雪是他妈,他怕是还得加一句,你背后那么数落嘲讽人家,还想让人家跟你讲礼貌,这不是异想天开嘛。
“那能一样吗,我是长辈,她是小辈,就这,还想嫁进我们家,她想都别想!”
“妈您弄错了,不是她想嫁进咱们家,是你儿子想娶人家,人家还没答应。”
苏向雪气得都快晕倒了:“你的意思,我还得看她脸色,捧着她?”
“那倒也不用,求同存异,和平相处吧!”
祁振捧着保温饭盒,蹦着坐回病床上,打开饭盒一看,黄澄澄的鸡汤,香浓扑鼻,一看就是小火慢炖,熬了很久的鸡汤。
于是说:“妈你看,我这儿什么都不缺,三餐护士也会送过来,你在这儿也没事,赶紧上班去吧,好吗?”
“你是想让我去上班吗,你是不想我再跟前碍眼,算了,我管不了你,让祁宏放自己来管吧!”苏向雪真是气坏了,说着背包一拎,真就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
祁振扭头看了她一眼。
他这母亲,干部家庭出身,一辈子顺风顺水,受不得一点委屈和挫折。上辈子父亲去世后,他沉迷赌博,很快就把家产给败光了,一家人租了个破房子住,才住了两天,她就走了,后来他才知道,她改嫁给父亲的老战友,给别人当继母去了。
虽说根源还是在他自己,如果他不去赌博,以祁家的底子,一家四口安安稳稳过富足的日子,是完全不愁的。但只要一想到,要是苏向雪不走,就能帮衬着操持家务,带孩子,唐粒出去打零工就会轻松许多,也许就不至于年纪轻轻就熬坏了身体,祁振内心终究还是有些怨气的。
这辈子,他自然不会再搞得倾家荡产,可午夜梦回,难免也会想,万一家里出点事情,他的母亲,是不是也会像上辈子那样,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