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2012】
2012年,马哈镇。
这个地方,就像是一个笼子。
关着小鸟的笼子,永远出不去的笼子。
所以侯光辉会把她称之为小鸟。
吃喝都在这里解决,拉撒就在头顶。
难怪会在镜柜边上留下污垢。
最开始,陈映珍还不知道自己将成为‘小鸟’,她还以为侯光辉将她转移阵地,是为了分尸不被任何人发现。
她依然央求侯光辉,求他仁慈地放过自己,侯光辉就那么冷眼看她求饶着,偶尔逗弄她:笑话,问世间,哪个狩猎者会放生亲自捉来的猎物?
“为什么你一定要杀人呢?”陈映珍问他。
“因为生活杀了我。”侯光辉说。
“但我是无辜的,你不能滥杀无辜。”陈映珍到底是年纪还小,只能顺着他的话逐步去攻破,完全不去深究,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就是一个坏到骨子里的人,还寄希望于他能被她说服,可以迷途知返。
“我最初也是无辜的,生活又凭什么滥杀无辜?”侯光辉反问。
“那我现在的处境,不就是当初的你吗?”陈映珍试图与当初的他画上挂钩,希望他能有那么一丝动容。
“那又怎么样,我已经没有当初了。”侯光辉彻底粉碎了她的希望。
陈映珍驳不过他,亦不敢真的放声惹恼他,显然侯光辉已经在愤怒的边缘徘徊。
她不说话,侯光辉只当她的沉默是想通了。
后来有天,侯光辉从上边下来,解开她的手脚桎梏。
是要动手了吧?她心想。是要死了吗?
她控制不住地哭泣,涕泪交加。
可当她反应过来,头顶似乎传来一束光。
光源就在头顶上。
她的眼睛被布和眼罩紧紧缠着,所有的东西看在眼里都是影影绰绰的,甚至轮廓都十分的费力。
未知的凶险使得悲伤又再次汹涌的冒出来,蒙着眼睛的布和眼皮子一直是湿湿的,她几乎感觉自己的眼睛已经肿了金鱼,又肿又痛。
侯光辉让她站在原地别动,陈映珍触摸着墙壁,感觉到空间的逼仄窄小,直到头顶传来侯光辉的声音,告诉她面前有一道梯子,她可以爬上去。
上去?
经过十几天的关押,她已经知道她一直待在地下室里。上去这俩个字,意味着她与自由更进一步……
陈映珍几乎是心如擂鼓,怦怦跳起来。
她顺着侯光辉的话,摸索到前面的不锈钢管子,冰凉、结实。她踩上第一步,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周围愈发敞亮,她按捺不住地激动着,就连她自己也没发现,嘴角洋溢着笑意。
“但他只是想让我上去洗干净。”陈映珍眼无波澜,心如死灰道。
侯光辉把她扔在角落,冷冰冰的瓷砖使得她哆嗦一下,裸露在外的肌肤瞬间起鸡皮疙瘩,沉浸在劫后余生的窃喜瞬间被抽离,冷不丁听见一阵哗啦啦的水声,这种声音她太过熟悉了,是花洒的声音,所以她在浴室里?绑匪是想要进行的撕票方式的溺水死亡?
陈映珍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她开始痛恨自己的弱小,又痛恨自己那么的年轻,如果现在的她已是一位四五十岁的女人,见识过五湖四海和人间百态,经历过人生巅峰和低估,那么她在面对绑架与死亡的时候,或许可以从容一些。
但她不是。
她还只是一个尚未踏出社会一步的未成年学生。
陈映珍晕过去了,就在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
当她醒过来,是在原来的地下室里。
陈映珍几乎不用去感受就能知道,身下是那张姑且很柔软,不知道垫了几床床垫的床,脚腕上缠着铁链。
令她高兴的是,手和眼睛都没了束缚,屋里没有光线,所以她看到的还是漆黑一片,只依稀看到朦胧的光,身体疼痛,任是谁都能想明白这具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无所谓,陈映珍依然很开心。
她没有死。而且她身上几重锁暂时性地少了两重。
高兴过后,陈映珍仔细聆听捕捉周围的动静。
侯光辉不在,门外亦没有声音,她想下床搜刮一番周围,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防身工具,无论是什么。
很快她又变得沮丧,桎梏着脚腕的铁链早已不是原来那一条,而是变成了一条更短的链子,短到她只能在床上活动,甚至连床的高度都不及,她完全下不了地。
陈映珍沮丧地躺回床上,开始回想昏迷的前后过程,绑匪为何不趁她昏迷,轻松地要了她的命?还对她做出这样难以启齿的事情……真是王八蛋……
不知过了多久,陈映珍饿了,换了个侧躺蜷缩的姿势。
实际上她很早以前就饿了,很早以前是多早?她已经分辨不清,只觉得此刻已被饿得胃生疼,仿佛有带倒刺的车轱辘在胃里头来回反复碾压似的,饥火烧肠。
可侯光辉却迟迟没有来。
陈映珍又开始悲观地猜想,难道绑匪是想要把她饿死在这里?她感觉自己已好几天油盐不进,滴水不沾。人类滴水不沾能挺七天,但她现在的体质平均弱于一般成年人,估计五日顶天。
她一边忍耐着身体发出的饥饿警报,一边忍受着黑暗却没有一点声音的外界环境。
如果周围有一点声音就好了,哪怕只是一小段音乐都好,可惜什么都没有。
什么声音都没有,甚至连风,连蝉鸣,连大自然特有的声音都被屏蔽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