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2016】【2013】
2016年冬,北京。
“既然是请好几位编剧一同吃饭,又有金编在……”李青摸着下巴,揣摩道,“金编是谁?那可是著名作家,金牌编辑。”
“所以是什么?”谭山崎看不懂了。
李青一口茶,一口烟,意味深长道:“我看这饭局啊,不太像是让这些老师把好剧本交出来,反倒是罗文作琢磨着让他们给你量身定做个剧本。”
“对啦。”莫时弼打了个响指,“猜对了。”
“真的?”谭山崎惊讶,筷子顿在饼皮上空。
“不过你得辛苦些了。”莫时弼抽了一口烟,颇有趣味道,“刚回来,说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往打女的方向走,你刚惹他了?”
谭山崎一愣,拍下筷子,“小气。”
“打女这条路我看行。”李青胳膊肘搭到一旁的椅背,“罗文作倒是会为你着想,苦是苦着,但罗文作出资,剧组等得起,不知能不能磨出个好片子来,送去柏林,送去戛纳,告诉外边的人,武打片,还是得我们中国人来。”
“现在还不确定到底是不是武侠呢,也可能是警匪,动作片类的。”莫时弼站起来,似坐够了,掐了烟,笑道,“反正现在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戏里不会给你安排抽烟的情节。”
“你好意思说,我抽烟就是你指使的。”谭山崎拾起筷子,夹起一张饼皮,往上一点一点放黄瓜条,京葱丝。
“我冤,那不是角色需要吗?”莫时弼说,“这你可不能跟罗文作说。”
“怎么说?”李青惊讶,“你这烟瘾还是因为拍戏才有的?”
莫时弼说完就走了,整个包房再度安静下来。
“就莫导那部数羊戏。”谭山崎卷起烤鸭卷,嫌味道清淡,外皮裹满甜面酱,囫囵往嘴里送。
“抽烟是什么感觉?”棚顶大太阳,谭山崎坐在茶铺前头,眯着眼看热浪裹挟着杂草丛生的一排树篱灌木丛。
五月,天已热得像是把人架在火里烤,空气中掀起热浪,一浪又一浪的,直扑烈日炎炎下的可怜人儿们。
空地的猫和树上的蝉,似上演一场猫叫蝉唱的二重奏,间杂着蛙声虫鸣,蜩螗沸羹。
“我先不说,免得我说什么,你就以为是什么,跳不出框架来,”莫时弼朝她递去烟盒,“你自个儿先感受着吧。”
那是一盒金陵十二钗细支的南京烟。
“先让你尝尝,实在吸不惯,到时候拍戏用道具。”莫时弼丝毫没有愧疚感,又朝她递去打火机,“道具其实也是真的,只是用一些花叶代替,不含尼古丁,还是含焦油。”
上周,莫时弼到东山踩点,无意间俩人再次重逢。
即见了面,有些事情就不免地再提。
谭山崎正犹豫着是否按照原计划进行,可又起了恻隐之心,即打算以后还得将身份还回给陈映珍,那原计划就很难进行下去了,否则给陈映珍捅了个大娄子,不好收拾。
可如果不按原计划进行,那她岂不是白干这件事儿了?
把侯光辉和韦成仁送进监狱,虽是干了一件好事儿,救了一条人命,可对她没有半点儿好处啊。
正苦恼着,莫时弼就找上了门。
他们再次就此事展开讨论,莫时弼到东山来,一是为了寻找拍摄地点,二是寄希望于在这无数穷乡僻壤里,能否找到第二个合乎心意的人选。
没想到再次遇到谭山崎。
“即是有缘,就是上天安排的。”莫时弼说,“你要不再好好的,认真考虑一次?”
“做演员能给我带来什么?”谭山崎彼时还是厌烦这份工,她是想着把自己的画像贴的满街到处都是,让那个人看见自动找上门来。不是想站在台子上做四面八方的靶子,那就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了。
“你既然是讨厌做这份工作,”莫时弼曲解了她的意思,“还有一种方法,那就是当体验来,体验一把当明星的感觉,体验另一种人生,体验完了,再做决定也不迟,实在不想当的话,你也可以回归素人。”
“我做自己就够了。”谭山崎摇头,再度拒绝。
莫时弼失望至极,见她心意已决,便随口问起她,怎么出现在东山。
“找人。”谭山崎打开钱包,正要付茶钱。
“找人?找什么人?”
“不好说。”谭山崎将茶钱拍桌上,就要离开。
“这意思,你没有找到人?”电光石火之间,莫时弼看到了希望,他叫住谭山崎,还是一声亲切的七七,“你就没想过,登上大荧幕,会让更多人看到你,如果那人真想见你,他会自己来找你。”
谭山崎不是没想过,所以莫时弼这一番话没能打动她。
除了那句‘如果那人真想见你,他会自己来找你’,让她一时怅然自失。
莫时弼见她黯然神伤,竟不愿看她如此,匆忙找补:“也可能是他没看到。”说完了,又推波助澜一把,“我虽然不能保证你会红,但我发誓,我导得电影都很叫座,起码上亿票房打底,你想不想赌一把?”
赌,又是赌。
一路走来,她似乎一路在赌。
也不差这一回了。
“行。”谭山崎回头看他,斩钉截铁地铿锵有力道,“但我有一个要求。”
“说!”莫时弼站起身,恨不得什么都答应她。
“我不会跟你签合同。”她说,“我保证老实给你拍完这部戏,你说怎么拍就怎么拍。如果不同意就算了。”
莫时弼的笑容僵在嘴角,他迟疑一阵,慢慢不笑了,似在思考。
谭山崎不知道他脑内细胞如何地被翻来覆去,她安静地等待莫时弼做决定。
同时补上一句:“也不用你给我钱……原来演员拍戏应该是要给钱的吧?不知道你们的行话叫什么,但不用你给钱,我们的交易就是,我让你拍,你不要求我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