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2013】
2013年,北京。
罗文作的作息习惯有了新的变化。
他不再像过去一样,在早上健身。
想想也是,时过境迁,不会有人一成不变,更何况大家换了新环境生活,大家终究会被环境所潜移默化的改变,没有人能在漫长的岁月里食古不化,就算是一潭死水也有活过来的一天。
谭山崎低头吃着虾饺,忽然分外伤感,就连虾饺都变得没滋没味。
当年罗文作消失,似乎连同她的感官也带走了。
回到十万大山待了三年不到,出来也一年多了。
都说青春期无比珍贵,是整个漫长人生隔三岔五就会怀缅的过去,是垂垂老矣时不自觉会回顾的岁月,是走马灯时的红灯。
可她的十三到十七,就像是被打了五感丧失剂又扔到极寒地带一样,感官凝固了,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四年过去,却又没什么值得她去追忆的瞬间。
说起青春期,网上评论大多是酸酸涩涩伤感的爱情,她却只有一片空白,以及越来越模糊的面貌和声音。
吃到一半,罗文作对话筒那头做了总结,结束通话。
没了无关人等,这顿早餐吃得很快。
吃饱喝足,俩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避免和她再接触,罗文作这回不再站在角落,占据了侧边靠墙。
依然不变的是在打电话,罗文作一口流利的英文,就像他在说普通话一样,很标准的机器腔调,也许机器有口音,可也只能证明他的语言是跟着机器学的,无法从口音探究他到底是哪里人。
回到国内,罗文作大部分时间只能依靠电子工作,北京与奥斯陆时差六个小时,他大清早接到紧急电话,意味着电话那头的人凌晨一点在加班,这对于挪威人来说简直是灾难,当初他宣布入职,分部内整栋楼唉声叹气,叫苦连天,没有什么噩耗能比得上――上头突然来了通知,有个中国人空降高层。
中国人‘喜欢’把工作带回家,熬大夜加班加点,在世界范围内是出了名的。
好在这个上司没有带来本土的陋习,除了最开始过来救急,每天加班到九点,后来过了风头,夏天雷打不动傍晚六点下班,冬天风雨无阻地下午三点回家,在挪威人眼中姑且算是入乡随俗。
这通电话打得不长,这个时间奥斯陆已到午夜,罗文作迅速地给每通电话做总结内容,谭山崎听得出来,这还是昨日的工作,有些他看到了邮件,可以迅速地回复对方,有些则是在手机里当场口述,这样的工作电话则打得长了一些。
谭山崎不知道该不该回避他打电话的时候,可罗文作明知她能听懂英文,还是他亲手教的,却也没让她回避,于是她就是心安理得地待在身边,一直到顶楼,跟着他离开电梯。
那天前台还说给她准备的套房是在顶层,可从她等电梯,等来的却是罗文作从上面下来的电梯,就意味着顶层之上还有一层不对外开放的顶层。
走廊铺满了地毯,走在之上能吞噬掉跫音,墙纸是老旧的碎花,挂了几幅中世纪风格的画,每一扇客房门都间隔一段距离,不知这些房间可曾住过哪些人。
“可以了吧?”罗文作不知何时结束了通话,转身看她。
“你还想跟到什么时候?”
俩人间隔有一米远,谭山崎定睛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五天?”她试探性问道。
“你想太多了。”罗文作指了指她,忽然很轻的笑了下,“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那你就动啊。”谭山崎不解,正中下怀。
“我的意思是揍你。”罗文作正色道,拿出门卡,嘀的一声,门自动弹开。
“那我决不还手。”她笑嘻嘻地,先从罗文作旁边溜了进去。
“是吗。”罗文作淡淡地说了声,从外关上门。
他既然是住在顶楼,这张卡就能开这层楼的任何一扇门。
谭山崎猛地一怔,转过身回去开门。
走廊上哪里还有罗文作的身影。
她懊恼地蹲下,砸了下脑袋,人家随口一句话,哄哄她,她太过得意忘形,全然忘了,罗文作根本不想认她。
好在无论罗文作去了哪里,他要下楼的必经之路都是电梯和楼梯。
大约在电梯处蹲蹲站站二十分钟有余,罗文作重新出现。他换了一身西装,今日是全黑的,不仔细看不明显的银色条纹。
手里还兜着一件皮衣,正当谭山崎诧异这是什么打扮风格,罗文作将那件皮衣径自朝她抛来。
没扔准,她好险接住,抱在怀里,登时理解他的意思,低低抿唇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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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个目的地是花园派对,主人家不详。
没想到莫时弼也在。
“说好的五天后开工呢?”她披着皮衣,往后一蹬,坐在吧台高凳上。
莫时弼正戴着墨镜趴在吧台上,宿醉一晚上,大清早被叫起来干活,没精打采地吃着三明治,见到她,似乎并不意外。
“你怎么在这儿?”还是礼貌性地问了一句。
“我?”谭山崎别开视线,环顾四周,“我跟着罗总来的。”
“你什么时候跟罗总这么熟了?”莫时弼朝正在打扫吧台落叶的服务生招了下手,让她给女士倒一杯牛奶。
“在你看不见的时候。”她微妙地眨了下眼睛。
莫时弼却扑哧一声笑出来,说:“你在罗文作面前是这副样子吗?”
这话就不好听了,谭山崎心生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