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钟前辈 - 曲有误 - 青门荒城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当前位置: 30读书 > 历史军事 > 曲有误 >

第73章 钟前辈

离沈家大宴转眼已过七日。

沈沉已经褪去外袍,换上了一身雪白的里衣,衬得他面容愈发苍白清俊。他将手绕到脑后,轻轻解开眼前的黑布带,将它放入面前的玉碗里。

他端正地坐着,任烛火在夜晚噼啪作响,仿佛在等什么人。不消多久,房门便被人叩响了。

“请进,”沈沉没有站起来,顿了顿,还是加了句,“……母亲。”

陈乔月轻手轻脚地将门掩上,坐在他对面,问道:“准备好了吗?”

见沈沉应答,她从怀里揪出一只活蹦乱跳的鸽子,捧在手心里:“开始了。”

沈沉点点头,好像已经对这一切十分熟稔。鸽子的叫声刹那间变得尖锐,与此同时血腥味弥漫开来,有什么粘稠的液体滴入碗里。对面陈乔月的动作却依旧十分麻利。她将已经不会再叫的鸽子放在一边,迅速从锦袋倒出一些药粉,和那碗还冒着热气的鲜血混在一起。

约莫半炷香后,沈沉往碗里摸去,果然已经空空如也,只有吸饱了药液的黑布条新鲜地湿润着。他面不改色地拿起来覆在眼上,陈乔月道:“阿沉,张嘴。”

沈沉将她送到唇边的软布团推到一边:“不需要了。”

刚说完,预料中的剧痛便如期而至。沈沉紧紧抓着桌角,筛糠般地发抖,明明天气阴寒,他却痛得浑身是汗,嘴唇毫无血色,好像下一秒就要痛得昏厥过去,或者和第一次敷药一样险些咬住自己的舌头。

陈乔月依旧坐着,双手死死绞着膝头的裙带:“阿沉,痛就叫出来吧,闷声不吭,不是更痛么?”

沈沉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般,依旧咬紧牙关,只泄出一点粗重的喘息声。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呼吸渐渐平复,将手从桌角上拿了下来,指甲里隐约可见血迹和木屑。

陈乔月顾不得帮他处理手上的伤口,先探过身子,满怀期待地问:“好点了吗?能看见光了吗?”看到沈沉缓缓摇了摇头,她眼中光芒一点点消失,骤然跌了回去,掩面苦笑道:“……又是如此,又是如此!到底要怎样,要什么时候……”

这种时候沈沉自然不会火上浇油,听话地沉默着,像一个木偶。陈乔月将眼泪抹掉,整理干净衣衫,再用香粉掩盖住身上的血腥味,随即起身说道:“我先走了,七日后我们继续。”

走到门口,她忍不住回头又添了一句:“阿沉,知道你不喜欢旁人碰你,手上的伤,记着要自己早点处理了。”

沈沉顺从地应了,等门外脚步声逐渐远去,依旧一动不动地坐着。

鸽子来了一瞬间,又那么快地被陈乔月带走了。他又是一个人在这里。

等烛花已经蜿蜒地开到烛托上,他才轻微地动了动,在桌子上轻轻一拍,一道掌风登时冲着烛光而去,但正在此时,窗“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有人一跃而入,接住那道掌风,不叫它吹灭烛火。

沈沉猛地起身,岁寒剑登时出鞘,那人也不怕,反而说:“少庄主,好好的蜡烛,你灭了它干嘛?”

听到那人的声音,他将剑缓缓放下,收入鞘中,冷声道:“我要就寝了。”

那人忙答道:“别呀,今晚月色甚好,少庄主你怎能辜负……”说到一半,他似乎意识到少庄主是个盲人,再好的月色也与他无关,猛地住了口。

沈沉倒是没觉得生气,自顾自将窗户关上:“琵琶我替阁下保管着,今日正好物归原主。”

那人也不客气,拖了把椅子坐下,笑嘻嘻道:“你不问我是谁啦?还是已经知道了?”

沈沉也在原先的位置与他面对面端坐着:“知道又何妨,不知道又何妨,我与阁下只会有数面之缘而已。”

那人啧啧摇头:“太伤心了,少庄主,我还觉得你年少有为根骨奇佳,想破例传授你绝世武功呢。”

沈沉偏头,很淡地笑了笑:“是万宗师的绝世武功吗?”

那人叫道:“你看!你分明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有这样的剑术和轻功,又是这个年纪……”沈沉道,“必定是‘风上客’钟晚前辈无疑。”

还有一句话沈沉没说出口,如传言中这样的随心所欲、无所顾忌、不守规矩,以至毁誉参半的,也就钟晚而已。

钟晚见被他识破了身份,也不装了,大喇喇把秋水剑往桌上一放:“唔,多谢夸奖。作为回报,我就与你打一架吧。”

沈沉还没能明白打一架算是什么答谢,钟晚的掌风已经迫至眼前。虽然知道面前的人不会伤他,但他还是“啪”地接住了这一掌,与他过起招来。

二人所习武学截然不同,一快一慢,一虚一实,沈沉毕竟年纪尚轻,又专攻剑术,比不过钟晚身经百战,很快败下阵来。钟晚却刚打到兴头上,兴冲冲拽着他,早就把赫连珏等人的嘱托忘到脑后,也不端着叫什么少庄主了:“沈沉,沈沉,我们去外面打,这里手脚伸展不开。”

沈沉刚刚虽然落败,但得以领略万方元亲传的掌法,依旧获益颇多,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与这人打一架算是“回报”。竹林里四处无人,月色果真极好。钟晚找了处空地,兴冲冲地摆好起势,刚要开口询问,沈沉却猝不及防出手,使了个极其精妙的小擒拿手将他牢牢锁住。

这一下来得突然,钟晚就算动作再快也着了道。他虽然比眼前的少年足足大了七岁,但不知为何,手劲居然比不过十六岁的少庄主,挣了几下都没有挣脱,只好卸了力气乖乖被他擒着:“少庄主,你这是作甚?”

沈沉居高临下地攥着他的手腕,两人挨得很近,黑布条尾端都垂在了钟晚的发上:“钟前辈不辞劳苦前来北斗山庄,只是想与我过招么?”

钟晚又好气又好笑:“上回我来找你,你没告诉你爹;这一回反倒回过来问我啦?怎么,你们这儿是有什么稀罕玩意,能让我打着与你练武的幌子一回回光顾不成?少庄主年纪轻轻,未免太多疑了些。”

他这样说,沈沉反倒眉头不再紧锁,渐渐松开他,规矩地行了个礼,道:“晚辈多有得罪。”

钟晚道:“是啊,你也知道你得罪我了,得罪了我就是得罪了我师父,得罪了我师父也相当于得罪了昆仑,你自己算算,多么不划算的一笔买卖。”

他扯关系扯得理直气壮,将万方元、赫连镜统统搬了出来狐假虎威,好在沈沉露出了些许为难的神色:“那么,您想叫晚辈如何赔罪?”

钟晚见鱼上了钩,偷偷一笑,开始趁火打劫:“你想不得罪我么,就乖乖跟着我学轻功,如何?”

他方才说“打一架”是回礼,这会儿又说“学轻功”是赔罪,沈沉听他随心所欲胡言乱语,心中一团雾水,却听得钟晚振振有词:“少庄主剑术了得,但轻功却差得不行,若是不教你点皮毛,我与你打架的时候多么扫兴。”

他眼珠子一转,又道:“不过嘛……若你不想学别家武功,或者不想认我这个师父,还有一个法子。”

沈沉还没来得及问,他便凑过来,勾住黑布带的尾端轻轻扯了扯,笑着说道:“你摘下这个碍事的布条,叫我看看你的脸,也行。”

--------------------

珍惜这个还会乖乖叫前辈的少庄主

晚安,感谢大家阅读~

字体大小
主题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