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光年外(10)
蔓的话,可信的也没有几句话。
但她会亲口承认她故意引导同学校园欺凌余小桦,已经很让陆南初意外。
如果说七年前的校园欺凌事件是一起有预谋有目的的行为,蔓将要为余小桦的死承担最直接的责任。
但在蔓口中,余小桦的死因依然是自杀。
这和陆南初所掌握的另一个证据是相悖的,来源于余小于的记忆。
“这还有一个疑问,希望你也能一同为我解释了。”陆南初从七年前的案卷中找到了当初作为证物被封入档案的余小桦的遗物,也就是那封给赵以覃的情书。
在余小于的记忆中,余小桦根本不喜欢赵以覃。
余小于曾经问过余小桦有没有喜欢的人,余小桦都是坦然说没有喜欢的人,表示身边的所有人都不如二次元的纸片人香。
除了那封确实是余小桦字迹的情书,再也没有其他痕迹表露出余小桦暗恋赵以覃,甚至于她都从来没有去过楼下的四班。
这些迹象并不符合一个暗恋者的行为。
那封情书,如今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迷惑性证据。
如果余小桦是自杀的,正如余小于所说,她不可能不给她的亲人留下只言片语,却对着一个暗恋对象大抒情谊。甚至于在余小桦自杀的当天,她对未来做了明确的规划,这种种迹象都不像是自杀者的行为心理。
为了解开这个疑惑,陆南初重新研读了这封情书,终于还是发现了端倪。
这封情书,很有可能是余小桦替别人所写的;因为信中的陈述并不像她自己的口吻,这些信息都是从字里行间的描述透露出来的。
她说她以后要去临宁读书,而像赵以覃这样的优秀学生肯定是云大预备役,可能高中毕业后她就很少有机会回到云应了。
但余小桦的情况不一样,她的堂姐余小于已经保送上云大,她和余小于相约要去彼此的大学玩,这就不像情书中提到的以后她可能都很少会回到云应。
“而且余小桦想要考的根本不是临大,而是国美,她就不可能会在信中提到她要去临宁读书。”陆南初一点点地揭穿情书的虚假。
“不可能!余小桦在志愿墙上填的就是临大。”蔓大惊失色,摇头否认。
“所以你才认定余小桦的梦中情校是临大,自信到敢将这些信息写在这封情书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其实这封情书是你让余小桦代笔的吧?”陆南初将推测说出来,蔓的神情变得有些僵硬,她微微咬着下唇不说话。
情书是代笔的,唯一能指向的就是余小桦之死的确是谋杀。
而让余小桦代笔写下这封情书的人,就是毫无疑问的第一嫌疑人。
根据余小桦的日记所写,她在班里被同学孤立欺负,对她来说班里的其他人都是欺凌者或旁观者,她不可能帮这些人来代写情书;唯独李儿是余小桦认为是她好朋友的人,但李儿认为她们早已经友谊破裂了。
看见李儿一直保持缄默,陆南初已经准备起身:“其实即使你选择沉默,我们也会查出来真相。你要明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那陆警官想要听到的是什么答案?”蔓嗤笑,抬眸望着他,半真半假地笑着说,“对,如你们所见,余小桦,的确是我杀的。她感冒了,我就偷了她的安眠药碾碎成粉末,告诉她这是我妈给我的感冒药;她没有任何怀疑,就直接吃下去了。我是不是很聪明?药是她自愿吃下去的,可不是我拿着刀逼她吃的。没有人怀疑我,毕竟那晚我请假回家了。”
蔓再次自爆,但依然让陆南初觉得不对劲。
无论是故意引导同学校园欺凌,还是现在她的这种换药害人的说法,都缺乏杀人动机来佐证。
朋友因为矛盾而决裂,或者是嫉妒,都难以想象会构成杀人的行为动机。
“警察同志,不用担心,我绝对不会推翻自己的供词的。我这个人从来都是敢作敢当的,你们找上了我呢,我就会实话实说,不至于还要编出来一套谎言来骗你们。”蔓突然变得视死如归了,和刚才保持沉默的态度截然相反。
至于她的话到底还有几分可信,这都很难说。
在蔓背后很有可能还有人,比如到底是谁删掉了MM账号里面的评论,而蔓的账号同样也是干干净净,这必然是为了掩饰某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蔓的供词也是层层递进的;一开始她坚称自己和余小桦案没有任何关系,然后才承认她因为嫉妒余小桦而故意引导同学孤立欺负她,到如今陆南初摆出证据后又承认了是她换药骗余小桦吃下了大剂量的安眠药,直接导致余小桦死亡。
故意杀人罪,是最为严重的犯罪行为。
在证据不足的推测中,警方确实怀疑李儿是谋害余小桦的首要嫌疑人;如今嫌疑人主动陈述犯罪经过,可这案子未免破得太简单了些。
七年前李儿费尽心思将余小桦的死伪造成自杀假象,她很成功,至少七年来都没有人怀疑过余小桦的死还有蹊跷。如果不是因为这起连环谋杀案,恰好牵扯到余家姐妹,恐怕余小桦死亡的真相就会永远被埋藏地底了。
可李儿竟然也不挣扎一下,陆南初和郭谌轮流说了几通,她就直接将自己的犯罪经过交代了?如果李儿真的有这种悟性,七年前她就根本不会做出违法犯罪的事情,现在她的一切反应都显得很不合常理。
从审讯室出来,郭谌虚捏了一把汗:“老陆,你说这小丫头会不会是在诓我们的?故意挖了个坑引诱我们跳下来。”
“你觉得呢?”陆南初反问他。
“这么‘配合’的嫌疑犯,我还是第一次遇见。”郭谌也觉得很违和。
其实整个刑侦大队的同事看了他们问讯的对答都有同感,正是因为这个案子问得太顺利了,才让他们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感。
蔓的配合,就像风雨前的宁静,等待着那场随时都有可能到来的暴风雨。
陆南初听着他们几人议论起来,还是一语定夺:“这份书面供词,还有录音和录像都能证明是嫌疑人亲口承认下药杀人的事实。就算来日她想要翻供,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没有铁证如山都说不清。”
时隔七年,想要找到当时的证物都是难上加难,而她下药一事也没有证人。
蔓明明可以洗脱,只要一口咬定余小桦就是因为校园霸凌而自杀,在没有找到其他证据之前,谁也不能将杀人犯的罪名扣在她身上。
但她这样急急忙忙地认了罪行,却像是在害怕什么。
“陆队,郭队。李儿在承认下药谋害死者,我觉得有可能是因为陆队当时说,即使你选择缄默,我们也会查出真相。”南昭反复看着这段监控视频,指出当时蔓的可疑之处,“在陆队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表情是心虚的、慌乱的。”
蔓很害怕真相被查出来,所以她就自动交代事实?这也不合情理。
除非她说的内容都是假的,用编造的内容来掩饰真相,等到编造的内容被推翻之后,她也许会被假定为无罪。
但因为时隔多年,蔓又是唯一的当事人,其他人证物证一概没有;于是很有可能她编造的内容,在从她嘴中说出来的那一刻,假的也就变成了真的。
蔓编造故事来搪塞警方,甚至不惜让自己成为了故事中的杀人犯,她的目的能是什么?这些事情都显得特别奇怪。
故意杀人罪,最严重可判至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