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鸡
烤鸡
食肆后院的房间虽多,如今却挤满了人,再者这儿的条件肯定是跟徐家没办法比的。卫菱正暗自盘算如何委婉送走徐夫人这尊大佛,田媪倒先开了口。
“夫人,时辰不早了。”
徐夫人闻言擡头,这才惊觉天都黑了。
她轻抚着卫菱的手背,掌心温度透过绢袖传来:“好孩子,莫当我是替子烈游说。你这般品性,我是真心疼爱的。”
卫菱唇角微扬,笑意未达眼底。
半日长谈,徐夫人确实让她知晓了不少秘辛。
可这又如何?徐家人一个两个,都当她是能随意摆布的棋子么?
直到徐家马车碾着青石路的声响彻底消散,卫菱仍立在阶前。
夜风卷起她鬓边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皎洁的孤月挂在夜空,跟在刘家村时望着的那轮一样。
她双臂交叠,斜倚在食肆门前的柱子上。
不知怎的,她忽然就想回刘家村了。
翌日,天刚泛青,卫菱便起身,手脚麻利地帮李嫂子备好食材,而后拎起早已收拾好的小包袱,踏上了归途。
牛车吱呀吱呀地摇晃着,碾过城外的土路,朝着刘家村的方向慢悠悠地行去。
沿途,她瞧见不少熟面孔——那些妇人顶着晨露,背着竹篓,步履匆匆地往城里赶,像极了从前的她。
刘家村依旧如故,仿佛时光在此停滞。
远远地,她便望见村口那几个大娘围坐一团,嘴里絮絮叨叨,不知又在编排谁的是非。
“哟,这不是小卫女吗?咋回来了?”
自打上次那场乌龙,村里人都知道她在城里开了食肆,如今见她突然回来,眼神里都带着几分探究。
卫菱敷衍地笑了笑,随口应付两句,便快步绕开,径直往家走去。
推开院门,荒草萋萋,几乎没过脚踝,无人打理的屋子显得格外颓败。
牛棚里空空荡荡,徐子烈的被褥早已收走,只剩几束干草凌乱地堆着。厨房里也冷清得很,大半的锅碗瓢盆都被搬去了食肆。
她推开自己的房门,灰尘簌簌而落,呛得她连连咳嗽,连忙擡手在面前挥了挥。
恍惚间,她仿佛又看见村长第一次带她来这儿时的模样。
也是这般荒凉,也是这般尘土飞扬。
而今物是人非,连村长……都已不在了。
卫菱从包袱里翻出一块旧抹布,浸了水,拧得半干,将落满尘灰的木桌里里外外擦净,这才把包袱搁下。
日头尚早,她将被褥、枕头一股脑儿抱到院中,搭在晾衣绳上。
晨风一吹,霉味儿混着阳光的气息散开。
随后,她挽起袖子,仔仔细细将屋里清扫一遍。
浮尘轻,沾了水便乖乖伏在抹布上。
卫菱擡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又蹲到院中,一根一根地拔那些疯长的野草。
日头渐毒,晒得人头皮发烫。
汗珠顺着眉骨滑下,猝不及防地滚进眼里,刺得她眼眶一热。
她“嘶”地抽了口气,眯起眼,泪花直冒,半天缓不过来。
“笃、笃、笃~”
身后忽然响起敲门声。
“进!”
她泪眼朦胧地扭过头……
那只火辣辣的眼睛倏地睁开了。
是徐子烈。
两人目光相接,久久无言。
卫菱别过脸,继续埋头拔草,既不招呼他进门,也不开口赶人。
徐子烈在门槛外杵了片刻,见没有预想中的叱骂,反倒踌躇起来。
最终他轻手轻脚迈进院子,蹲在离卫菱三步远的地方,默默揪起一把野草。
泥土混着草根的清冽气息在烈日下蒸腾。
卫菱听着身后窸窣的动静,指节紧了紧,终究没作声。
忽然,她猛地站起身,草屑从裙裾簌簌落下。
也不看身后人反应,她径自朝厨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