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分析
聂云汉哀怨地扫了一眼自己那几位同僚,万里风、戴雁声和左横秋都做东张西望状,刻意回避。
倒是向羽书似乎完全不在怕的,骑着马过来,到他身旁,伸手取下了他背的大布包:“汉哥,你跟闲哥哥两人骑一匹马不方便,我替你背着吧。”
聂云汉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挺孝顺啊!”
向羽书笑嘻嘻地说:“你平日里对我那么好,这是应该的!”
聂云汉懒得理他,翻身上马,然后弯腰向卓应闲伸手,想拉他上来。
谁知卓应闲没牵他的手,只是拉着他的袖子,踩着马镫便上了马,坐在他的身后。
聂云汉嘿嘿笑了笑:“这小倔脾气。”
他面上看似风轻云淡,心里其实有点紧张,下意识对跟卓应闲过于亲密的接触又期待又抗拒,简直是左右为难。
聂千户跟独峪细作打交道、上场杀敌不在话下,但若论儿女私情,那真是人生头一遭,那瞬间能百转的七窍玲珑心对付敌人无往而不利,对于喜欢的人反倒方寸大乱,不知道怎样相处才叫坦荡自然――毕竟他心里不坦荡也不自然,生怕哪天失控,放纵了情感。
卓应闲倒没觉得别扭,反正两人一张榻上睡过,一个汤池里泡过,又明目张胆地亲过,还共同经历了这次逃亡,他就是再认生,在聂云汉面前也自如了许多。
况且他目前心怀坦荡,对聂云汉也没什么别的想法,虽然觉得这人骚情又厚脸皮,但确实计谋出众,自己那点小心机,在人家面前实在不够看。
以前在话本上听过已经惊为天人,现在竟能亲自参与,心情更加澎湃。
人人都向往强者,卓应闲也是如此。
此刻他揪了揪聂云汉后背的衣服,在对方耳边实心实意道:“汉哥,你们真厉害。”
这温润的声音像是蹭着他的耳边传出来的,聂云汉的耳根顿时发热,若是心里没鬼,他自会得意地把自己夸奖一番,可此刻他心里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胡思乱想,猛地撞上这句赞赏,先是浑身一激灵,接着便觉得像吃了蜜一般甜。
既然这样,他觉得应当礼尚往来,偏头对卓应闲道:“能跟上‘赤蚺’的行动,你也很厉害。”
能力被自己认为强大的人肯定,卓应闲可谓心花怒放,只不过他不想显得自己浮躁,强忍住得意,淡淡道:“那当然。”
但聂云汉仍然听出来那他难以掩饰的喜悦,心中甜蜜加倍,一夹马腹,狂奔而去。
马一跑起来,卓应闲的胸口突地撞上聂云汉的后背。
这好像是在清心观两人第二次见面对打之后,再次贴得如此之近,聂云汉甚至能够感觉到他那温热的体温,不由地吞了吞口水。
纯情老流氓逃亡都逃得桃花朵朵开,眼角眉梢都挂着春意盎然的笑。
万里风等人回头看见他那表情,恨不能当场自挖双目。
文州城里,县衙大堂。
接到守城士兵传回的消息之后,宋鸣冲的脸比锅底还黑,坐在堂下扶手椅中双目紧闭,双眉紧皱,半天一言不发。
这可急坏了文州县令和他的一干幕僚,四五个老头子弓腰驼背地站在宋鸣冲一旁,谁也不敢开口。
文州县令心里那个苦,心道这他娘的都是什么事,也不知是不是这两天冲撞了什么神仙,好好的净出幺蛾子,搞不好仕途就全完了。
今日清晨宋鸣冲突然带兵前来,说有人冒充铁鹤卫,跟他描述了一下对方长相,他认出正是昨日前来的的卓大人,便将所知情况全部细细告知上官。
接着宋鸣冲便如临大敌一般,派兵去搜清心观和妙音山,又要设陷阱诱捕“匪徒”,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诱捕明明抓到了人,却又被人跑了,接着又变成全城追捕,最后还把人给追丢了。
文州县令直到现在,除了听说铁鹤卫是冒充的之外,其他情况一概不知。他不知道宋鸣冲现在一脸苦大仇深到底为了什么,也不敢问,心里憋得那个难受。
宋鸣冲不算自己直属长官,理论上不能把他怎么样。而且对方就这么气势汹汹追过来,可能掌握了一些线索――文州县令猜,搞不好那假的铁鹤卫先把他给骗了,他追到这里来其实是为了给自己擦屁股。
如果这样的话,那倒好办,此刻不管他七品县令还是正三品大员,两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宋鸣冲要是敢推他出去顶雷,那他就敢豁得出去,对来查办此事的官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文州县令出神地琢磨,已经在想该找谁上下疏通,抵死也不能背这口大锅的时候,宋鸣冲突然有动静了。
他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文州县令,疲惫不堪地说:“董大人啊……”
文州县令姓董,虽然没做过什么高官,但也算是深谙官场之事,此刻听他语气无奈地一唤,便知宋鸣冲并无针对之意,赶紧上前作揖:“大人有什么吩咐?”
宋鸣冲看了看周围其他人,文州县令立刻屏退左右,偌大的厅堂上只留他们两个人。
县令这下心里更有底,靠近宋鸣冲:“指挥使大人有什么需要下官做的,尽管开口。”
宋鸣冲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半晌不说话。
饶是县令觉得对方是想拉拢自己,此刻心里也不免发毛。
过了片刻,宋鸣冲才缓缓道:“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下官……”县令拿捏着分寸,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不瞒大人,下官并不知发生何事。”
宋鸣冲撩起眼皮看他:“不知?那我带人来这儿,折腾一日一宿是为什么?”
县令低着头,作揖道:“指挥使大人想必执行要务,恰好经过文州,下官便央求大人帮忙整顿文州城防。承蒙大人体恤,下官不胜感激!”
“那我整顿得你可否满意?”宋鸣冲的声音里带了笑意。
县令放了心,强行压住自己那快要笑裂了的嘴角,将身子伏得更低:“大人这一出手,城池自然固若金汤,下官可高枕无忧矣!”
宋鸣冲见这县令如此上道,十分满意,表情轻松很多,站起身来踱步,突然又问道:“那铁鹤卫……”
县令忙不迭说:“铁鹤卫乃皇帝亲卫,下官乃文州一个小小县令,如何得见?”
宋鸣冲走到他跟前,扶起他的胳膊,和颜悦色道:“董大人,今日说的话,你可别忘了!”
县令第一次直视宋鸣冲的双眼:“下官必不能忘!”
聂云汉几人一刻不停,趁夜跑了近百里,远离了文州地界,到了一处荒凉的山林才停了脚,此时已经天光大亮,大家便躲进密林中稍作休整。
马儿们被拴在树下吃草,人也分好了岗哨,在休息之前,他们先聚在一起分析宋鸣冲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