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昨天的那条蛇真的把君闲吓坏了,抱着君闲的池青道想,昨日就该小心谨慎些,免得如今贻害无穷,池青道摸摸君闲的额头,以作安抚。
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之后的君闲果断从池青道身上跳了下来,他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往池青道怀里蹦,一时之间手和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他不自然地整理着刚刚蹭乱的衣服,低下去的脸已经快要红透,干巴巴地问了句:“安九,那边的花在哪里啊?”
说着说着他就抬脚往那边走,几乎同手同脚,安九急忙跟过去,同时认真地乞求那边真的会有花。
“我瞧见了,”池青道忍俊不禁地接上君闲的话,“大片大片的,很灿烂,像脸上的红霞。”
眼看着君闲摸了摸自己的脸,池青道笑得更放肆了,“王夫,要好好看一看啊。”
这句话既是说给君闲听的,也是说给安九听的,接下来就该审问了,场面不会太好看,还是不要让君闲看见为好。
安九在背后悄悄比了个手势,池青道才转而面向刚刚抓住的人,
她的笑来得快,去得也快,她走到那带头人的面前,脸上一片森然:“苗疆人?”
意料之中,眼前的人一声不吭,池青道抬起剑,径直贯穿了另外那人的心口,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死不瞑目,从她对君闲动手的那刻起,她的下场就已经注定。
池青道掏出帕子擦着剑上明晃晃的鲜血,“也没指望你们说,一般要杀我的,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池青道的眼里揉不进沙子,自然也没有那容忍敌人活下去的气度,恰好,今日她的直觉也没有提醒她。
“而且你们的筹谋大,大概每个人都准备好了赴死吧,我对宁死不屈没什么心思。”池青道近乎体贴地说出这些话。
攻心为上,池青道瞥一眼咬紧牙关的苗疆女子,心中没有半分怜悯地摇了摇头:“安一,动手吧。”
将那从她脸上扯下来的面巾当做蒙眼布又缠到她的眼睛上去,安一从腰间掏出来一柄匕首,与池青道对视一眼,安一的匕首点上女子的手腕,池青道颔首。
不能视物让这名女子心中多多少少有了几分惶恐,所有的感觉都在这一刻被放大――有人在她的手腕上划了一刀,不知深浅,鲜血很快冒了出来,她的手腕一片濡湿,有人还将她的手腕抬了起来,让她听着自己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直让人头皮发麻,自她出世以来,除了被喂下蛊虫,还没有经历过如此残忍的事情。
不过十滴,女子就已经受不住了,她连声嚷着她什么都说,情绪已然溃败。
池青道摆摆手,既然她要说,池青道就没有继续为难她的道理,安一先是扯下蒙住这女子眼睛的面巾,紧接着又用纱布将她的手腕包起来。
其实安一割的并不深,此种刑罚并不在于深,而在于听自己血滴落的声音,况且割得太深,血液必将喷涌而出,人也会死得比较快,他们可不想被抓住的人一句话都还没说,就没了性命。但是蒙住眼睛的效果跟平常不太一样,女子几乎以为安一割到了她的骨头,她的鲜血正汩汩地往外流。
“你们凌云人,就是诡计多端。”女子目光扫过她的手腕,中了把戏的她愤恨出声。
“我不听废话。”
池青道招招手,安一还没来到女子跟前,女子就拖着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她今天算是遇见狠人了,咬咬牙,不想再受那非人的折磨,她道:“我是奉寨主的命令,在此埋伏的。”
“什么寨?”
西南附近有不少苗寨,但多数已经归顺朝廷,池青道有理由相信,有异心的苗疆人一定藏在更深的地方,也许眼前这个人就来自大山深处的苗寨,只要知道寨子名字,又有这个人在手里,一定能找到那个苗寨,只可惜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依――”
女子刚发出一个字节,就忽然怒目圆睁,身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影卫皆惊,纷纷拔剑,安一将手指放在女子的鼻间,摇了摇头:“死了。”
池青道就在这里,周围都是她安南王府百里挑一的影卫,有什么人能在如此情况下杀人,应该不是暗器,再小巧的暗器总会留有痕迹,女子身上明显没有这种痕迹,再看女子,她的嘴唇青紫,好像是毒发身亡的症状,不止是她,其余人皆嘴唇青紫。
安一一一查过之后大胆推断:“会不会是有人在她们体内种下了蛊毒,刚刚催动了,才引致她们毒发身发?”
都是苗疆人,来自苗寨,若是被种下蛊毒也是有据可依,池青道的目光定在那女子身上:“尸体带到西南军中,找个大夫看看。”
“属下明白。”安一随手招来个影卫,影卫将那具尸体扛起,君闲也恰好在此时回来,他果真找到了一朵好大的花,花朵通体红色,延向花心的地方掺了淡淡的白,正拿在手里。
“很漂亮。”尽管池青道早已喜怒不形于色,但看在君闲眼里,池青道还是难免兴致索然,有点像只耷拉着耳朵的灰狼,没精打采的。
“没问出来?”君闲走近她,将花递到她眼前,顺便看了一眼影卫身上扛着的人,他还以为那人是晕了过去,审问到晕过去都没说什么吗?还挺厉害的。
“是啊,”池青道鼻尖萦绕着花香,她将头低下去又猛然抬起来,径直看向君闲:“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我知道啊,”君闲泰然自若地点点头:“你不想让我看见,我就不看,况且,我确实是没准备好看这样的事情。”
池青道一路走到现在,总不能指望她是个跟他一样还什么都不懂、见不得血腥的世家公子吧,从她布局杀了顾一野,就能看出来她不光心思深沉,做事也狠决,要杀什么人要得到什么从来就在她的计划之中。
可他能怎么办,池青道为了自保,就像现在,那些人要杀他们,他虽然不懂武功,但也看得懂什么是小打小闹,什么是刀刀致命,对于要杀他们的人,池青道如果姑息只会后患无穷。
君闲也没天真到这个地步,要去指责池青道为什么杀人、为什么这么残忍,就不能留他们一条活路吗?
不能,池青道是从刀山火海中活下来的,她面对的是君闲难以想象的刀剑,她不能给对手留余地,那样会让自己以及自己身边的人陷入死地。
君闲都明白,也在试着理解池青道,池青道将他捧在心上,一言一行看似随意,但应该都是她小心斟酌过的,既不会伤害到君闲,又保护了君闲,她让君闲全无顾虑地去生活,那君闲又怎么能绊住她的脚步。
深爱的人明白什么是恶语,正因为是心爱之人,恶语相向会加倍地在对方心里造成燎原的伤害,谁都知道,谁也不说。
“既然你说我是你手里的剑,那剑柄就握在你手里,我永远不会伤到你。”
就好像所有的小心翼翼,认真刻画的细节被人看在眼里,也放在心里,池青道嫣然一笑,抱住君闲,在君闲看不见的地方,在众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她掉了一滴泪下来。
她也惶恐啊,对君闲坦白的同时也害怕君闲不喜欢这样的她,她满手血腥却想着捧给她的小公子一弯明月,她多怕小公子不要啊。
原来小公子眉眼弯弯,早就将她捧起的那弯明月珍重地放在了心里。
一路无风无雨地翻过蝉山,白云军的营帐映入众人的眼帘,快要入夜了,白云军开始生火做饭,炊烟袅袅,尽管除了崔正初,剩下的没一个是白云军中的人,但不知为何,所有人的心中都萦绕着一种到家了的奇怪情绪。
还没到殷白的营帐门口,在门口守着的两位副将就迎了上来,面上都是喜色,“军师你回来了。”
崔正初回来了,就意味着将军有救了,白云军有救了。
崔正初虽然着急殷白的情况,但还没忘记他身后跟着的人,他为两位副将引见:“这位是安南王和她的王夫。”
此话一出,两位副将皆惊,安南王那是何等的人物,居然亲自来了西南,刚想要行礼,就被崔正初拦住了,他压低声音:“不要声张,我们几个知道就行了。”
副将这才反应过来,军中人多眼杂,殷白再次陷入昏迷并且在昏迷之前派了崔正初去安南求助的事情本就没有几个人知道,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两位才一直在将军的营帐前守着,唯恐有人发现将军已经昏迷不醒,将消息泄露给朝廷,那样将军的努力就会功亏一篑。
两位副将点了点头,引了风尘仆仆的一行人进了殷白的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