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齐冶早早退出视频聊天,虽然及时避免了一场雷阵雨，但聊天时长比之前少了几分钟，这让她感到亏大了,不由得懊恼起来,早知道就拖到最后再说,又不急于一时。
她正自怨自艾，忽然听到敲门声,可也没什么心情回应，就放任敲门声一直响。对方还挺有耐心，隔一段时间敲几下，直到第四次,齐冶只好出声答应让对方进来。
驻法参赞率先进来,后面跟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参赞为齐冶介绍,这位就是他的顶头上司，现任驻法大使。
齐冶坐在病床上看着驻法大使,只点了一下头：“你好。”
驻法大使倒也不在意她的冷漠和敷衍，过去和她握手，嘘寒问暖,并一再表示只要她的要求在合理范围内,所有在欧洲的中国大使馆包括武官队伍都会尽力满足云云。
齐冶只是听听：“等我想到有什么要求再说吧，现在只要保证我和宋梦圆的联系就好。”
“这个自然。”
驻法大使心道齐冶真是名不虚传，三句话不离宋梦圆,再想到自己这次的来意,就觉得心情微妙,又觉得他们预先推想齐冶会有的反应应该大差不差了。
他对齐冶说：“齐女士，我们这次是冒着被法国政府发现的风险来的,但是这次要向你转达的内容很重要，我们怕消息泄漏，只能亲自向你转达。”
齐冶盯着他，心不在焉地想到以前听宋梦圆向她转述的民间吐槽，政府公告话越少事越大，这个大使如此嗦，估计讲的事也不会太重要。
“我先冒昧问一下，你知道齐切云和秦顺之现在的情况吗？”
“不知道。”
“那我先给你简单说一下。”驻法大使把秦顺之极可能和CIA勾结，以骗取她来到欧洲为先决条件，换取美国最新生物技术救治齐切云的事，都告诉了齐冶，“现在齐切云术后恢复得还不错，已经可以下床活动了，再过几个月，可能会和秦顺之一起离开欧洲，飞往美国接受后续治疗。”
齐冶无动于衷地听着，间或还会流露出无聊的眼色。
驻法大使看在眼里，还是不免有些惊诧，他居然完全感受不到齐冶的任何恨意，他所看到的，所感知到的无不都在显示齐冶对双亲有多冷漠。爱的反面从来不是恨，而是冷漠，这已广为大众所知，但真亲身认识到这一点，他作为局外人，还是不禁感到了一丝悲哀和寒意。
见驻法大使讲完，却停了下来，没有马上展开新话题，齐冶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盯着他。驻法大使只好继续说：“国家对齐切云和秦顺之的行为感到非常愤怒，决定要给他们一些严厉的制裁。不过，大家考虑到你作为当事人，应该也有自己的想法，想先听听你的意见，再行讨论对他们的制裁手段和形式。”
齐冶露出诧异的眼神：“他们早就不是中国人了，你们要怎么制裁？”
驻法大使头皮不易察觉地抽了一抽，早就听说齐冶说话直，特别呛人，今儿见了还真是名副其实。
“就算是纯正的外国人，我们也会发出制裁令的。不过你的情况很特殊，考虑到你的情况，以后你和你的后代的政审还是会过关的。我们要制裁的只有齐切云和秦顺之两人，这点你可以放心。”
齐冶后知后觉地想到，是哦，既然她的亲生父母损害了国家利益，正常情况下，她这个亲生女儿想再加入国家机密项目工作可就困难了。可惜这起案件是自家人坑害自家人，她是妥妥的纯正受害者，估计领导们也很无语。
她好奇起来：“你们打算怎么制裁他们？”
“首先严禁他们本人进入我国领土，他们就职的单位将会被禁止与我国有任何往来，这些是最基本的。接下来是重点――”驻法大使压低声音，极其严肃地说，“以后我们将会严格监控他们的活动，凡是我国的所有产品，都将不会通过正常渠道落入他们的手里。”
齐冶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所有产品只是虚指，实际上齐、秦所需要的国内产品，只能是药物之类的东西。也就是说，如果真有国内特产的药，齐、秦将无法通过种种渠道入手，哪怕是拐弯抹角托人代购也不行，真到那个时候，就只能碰运气了。看来国内也有针对白血病治疗的有效药物，至于别的暂不用考虑。
“就这些？”
驻法大使心想齐冶的表现还真挺符合他们的预期，说：“最重要的就这些，其他的制裁手段还要再商榷。最主要的还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他说得委婉，齐冶倒是听明白了，不就是问她是想从重还是从轻制裁父母么。
齐冶本想说“这事你们应该去问宋梦圆啊”，不行她可以直接给宋梦圆打电话，可转念一想，她可是刚刚当面说完宋梦圆的坏话哎，这会儿就要自投罗网？怕不是嫌命长。
她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驻法大使和参赞两人这时终于感到了意外，齐冶居然露出了沉思的神色，并没有他们预想的果断回答，他们互相对了个眼神，都从同事眼里看出了大惑不解。
齐冶又进一步思考，其实这事她自己就可以作主，为什么一定要找宋梦圆呢？她自己是在犹豫吗？她又是在犹豫什么？可是她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觉得自己仿佛确实在踌躇着什么。
她思考良久，仍然得不出任何一个结果，只好抬起眼睛看驻法大使：“一定要现在给出回答吗？”
驻法大使大为意外，他不动声色地微笑道：“当然不，他们毕竟是你的父母，你会郑重其事对待这件事，也在我们意料范围内。”
“这事着急吗？”
驻法大使和参赞都更加意外了，听起来齐冶还想长考不成？他们连忙回答这事不急。
“那就先让我考虑一段……日子，我现在回答不了。”
“好的，你什么时候想好，随时可以告诉他，我们会第一时间向领导汇报的。”
驻法大使见齐冶精神不佳，于是起身向她告辞，和参赞一起离开了病房。他们走远了，觉得齐冶应该听不到声音，这才交谈起来。
“我还以为她会很快回答，没想到啊……”驻法大使摇头起来，“真是出人意料。”
“会不会是她对父母还有感情呢？”
“我觉得不像，她都不关心父母的动静，其实我说的那些事，只要上网留心查一下，就会知道了。你们也没限制她玩手机吧。”
“没有。这样说来，她确实不怎么关心父母的事。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参赞百思不得其解。
“谁知道呢，我以前听闻她异于常人，现在亲眼见了，才晓得是怎么个异于常人法，她的所作所为基本不在我们的预料范围内，唉。总之，先回去作个简单的报告吧。”
齐冶本来想第二天给宋梦圆打电话，问问她的意见，但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只能独自烦恼。
宋梦圆不知道齐冶的烦恼，仍按预定计划出差。她到京津地区视察产业的消息在圈内不胫而走，京津一带的富豪和资本集团都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揣摩她的意图。
聂家人更是提心吊胆，因为宋梦圆应该是过来看产业交接的情况的，本来应该是二三月份的时候就做的，但因为众所周知的事，产业交接完成后的视察就一直拖后，他们就起了一点小心思，想从中找补，没想到宋梦圆会来个突然袭击，这就让他们有些着忙了，只能祈祷宋梦圆眼光没那么毒辣，手段没那么狠厉。
但宋梦圆才考察第一家公司，就立即挑出了财务上的毛病，要求该公司给出前两年和今年的经营账本和说明，并责令财务总监重新提交预算报告，重新评估公司市值。
通过跟老熟人的私下沟通，聂家人这才知道，宋梦圆本人不好糊弄不说，她带来的那个丁之华也不是个善茬。
丁之华的履历颇为跳跃，她虽然没对公司内部隐瞒自己当过齐冶的助理的事，但对外却一字也没写，理由也很明确，她才干了一个月，还只是试用期，实在不值得一提。所以在外人看来，她的履历其实是这样的――重点大学毕业后在某家公司就职，呆了一两年后跳槽到Somnium集团就职，通过一个月的试用期就走马上任当上其金融版块旗下的基金公司经理，还兼职咨询公司经理等，干了一年多后就升任为金融子公司副总裁了。
其升职速度跟窜火箭一样，还竟然深受宋梦圆器重。可要说这是裙带关系，还是什么关系，却又看不出来。
对大多数人来说，看到丁之华三字，只会缓缓地从大脑里升出两个字：这谁？但对少数知情人而言，就颇为忌惮了。